阮知微站在许氏医院神经内科诊室外,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许晏清坚持要她做全面检查,甚至亲自安排了各项检测。虽然她觉得自己只是太累了,但看到他那么担忧的样子,还是乖乖来了。
阮小姐?护士推开门,许医生在3号检查室等您。
检查室里,许晏清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正在电脑前查看她早上做的血液检查结果。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他严肃的表情更添几分冷峻。
结果怎么样,许医生?阮知微故意用正式称呼逗他,想缓解紧张的气氛。
许晏清抬头,神色稍缓:基本指标都正常。现在要做个神经系统的详细检查。他拿起一个小锤子,坐这里。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许晏清以专业而细致的动作检查了她的各种反射、平衡感和协调性。阮知微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许晏清既熟悉又陌生——他是她的恋人,但此刻更是一个严谨的医生。
现在跟我念:今天天气很好。许晏清拿着记录板说。
今天天气很好。阮知微复述道。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阮知微忍不住笑了:红鲤鱼...等等,什么驴?
许晏清嘴角微扬:故意的。语言功能没问题。他在表格上打了个勾,最后是眼底检查。
他拿起一个小型手电筒,轻轻托住阮知微的后脑勺:看着正前方。灯光照进她的瞳孔,许晏清的脸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须后水的清香。
许医生,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阮知微小声调侃。
许晏清的手顿了一下,灯光微微晃动:专业点,阮小姐。但他的耳根明显红了。
检查结束后,许晏清皱着眉头翻看所有报告:目前没发现明显异常,但你的症状——头晕、手抖、偶尔言语不清,确实需要重视。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再做一次脑部核磁共振,更详细地看看。
又来?上次车祸后不是做过吗?
那是急诊检查,不够全面。许晏清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阮知微点点头。她知道争辩没用,尤其在健康问题上,许晏清完全展现出了医生的固执。
检查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一身香奈儿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眼神锐利如鹰。
妈?许晏清明显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我约了李院长午餐,顺路来看看你。许夫人的目光落在阮知微身上,这位是?
阮知微立刻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在这位贵妇面前显得格外朴素。
阮知微,我的...女朋友。许晏清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阮知微从未听过的紧张,知微,这是我母亲。
您好,许夫人。阮知微礼貌地伸出手。
许夫人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阮小姐。她的目光扫过阮知微全身,最后停在检查台上,生病了?
只是例行检查。许晏清迅速接话,妈,我们出去说吧。知微,等我一下。
许晏清跟着母亲走出检查室,门关上前,阮知微听到许夫人压低的声音:今晚回家吃饭,你父亲有重要的事要谈
门关上了,余下的话听不清楚。阮知微坐在检查台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许夫人的眼神中有种评估的意味,仿佛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十分钟后,许晏清独自回来了,眉头紧锁。
没事吧?阮知微轻声问。
许晏清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家族聚餐,每次都像鸿门宴。他看了看表,饿了吗?我们去吃午饭。
他们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许晏清明显心不在焉,几次阮知微说话他都没反应。
晏清,阮知微终于忍不住了,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晏清放下叉子:她还不了解你。他犹豫了一下,实际上,今晚他们要谈的是...沈氏药业的合作事宜。
沈若茗家的公司?
嗯。许晏清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两家一直有合作,最近在谈一个新项目。我父母...很看重这次合作。
阮知微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他们希望你和沈若茗...
不管他们希望什么,我的选择已经很明确了。许晏清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今晚我会正式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
阮知微想说什么,但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她下意识地捂住太阳穴,倒吸一口冷气。
又头疼了?许晏清立刻起身坐到她身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这里吗?
阮知微点点头,闭着眼等待这波疼痛过去。许晏清的手指力道适中地按摩着她的头部,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明天一定要做核磁。他声音低沉,我不喜欢这些症状。
下午,阮知微回到工作室继续画《治愈之手》系列。她刚铺开颜料,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沈若茗三个字让她手指一僵。
阮小姐?沈若茗的声音甜美而友好,听说你今天去医院检查了?一切都好吗?
阮知微惊讶于她消息的灵通:只是例行检查。沈小姐有事吗?
其实...我想为上次那条短信道歉。沈若茗语气诚恳,那张照片只是普通的商业晚宴,我不该那样发给你。最近有空喝咖啡吗?我想当面解释。
阮知微犹豫了。直觉告诉她应该远离沈若茗,但礼貌和好奇心又让她无法直接拒绝。下周也许可以...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沈若茗似乎很高兴,对了,晏清跟你提过明晚的慈善晚宴吗?许氏医院年度筹款活动,很多艺术家都会参加。
阮知微一愣:他没提过...
哦,可能忘了。沈若茗轻笑,我会提醒他的。那就不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
挂断电话,阮知微坐在画架前,心乱如麻。许晏清为什么不告诉她慈善晚宴的事?是觉得她不适合那种场合吗?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画作,但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一条直线画成了波浪线。挫败感涌上心头,她丢下画笔,决定提前回家休息。
刚走到工作室楼下,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许晏清:
「晚上不能陪你了,家族会议。明天检查前我来接你。爱你。」
简短的讯息,却让阮知微感到一丝不安。她回复了一个好字,抬头看向阴沉下来的天空。远处雷声隐隐,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
许家别墅坐落在城郊的高档住宅区,占地近千平米,花园里精心修剪的灌木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阴影。许晏清的车刚停稳,管家就迎了出来。
少爷,老爷夫人已经在餐厅等您了。
餐厅里,许父坐在长桌尽头,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许夫人优雅地品着红酒。让许晏清意外的是,沈若茗和她的父亲沈志明也在场。
晏清来了。沈志明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又帅气了。
许晏清礼貌地点头致意:沈叔叔好。他看向沈若茗,后者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坐吧。许父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我们正谈到新药研发的事。
晚餐在表面的和谐中进行着。许晏清心不在焉地听着两家父亲讨论合作细节,时不时应付几句。他能感觉到沈若茗的目光频繁落在他身上,带着某种期待。
甜点上来后,许父清了清嗓子:晏清,今天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他看了一眼沈志明,经过多次协商,许氏医院和沈氏药业决定共同投资建立神经科学研究中心,专注于退行性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
许晏清挑眉:这是好事。我们确实需要更先进的研究设施。
研究中心将由你负责。许父继续说,但有个条件。
许晏清放下叉子,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话。
沈氏希望两家关系更加紧密。许父直视儿子,你和若茗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我们希望你认真考虑与若茗的婚事。
餐厅里一片寂静。许晏清看向母亲,后者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看向沈志明,对方满脸期待;最后看向沈若茗,她低头微笑,仿佛早已知道这个安排。
我尊重两家的合作意愿。许晏清声音平静但坚定,但婚姻是我个人的选择。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阮知微小姐。
沈若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很快恢复平静。
那个画画的女孩?许父皱眉,晏清,你清楚许家的责任。作为继承人,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个人感情问题。
父亲,医学世家更应该明白,人生不是可以随意安排的手术方案。许晏清站起身,我爱阮知微,非她不娶。这不会影响我对医院和研究的投入,但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沈志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晏清,你知道这个研究中心对沈氏有多重要。如果不是看在两家世代交情的份上,我们有更好的合作选择。
那就请沈叔叔选择更好的合作伙伴。许晏清礼貌但坚决地说,我不会用婚姻做交易。
许父拍桌而起: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没有沈氏的资金和技术支持,许氏医院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将大打折扣!
我相信许氏的实力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许晏清冷静地说,如果父亲坚持将我的婚姻作为合作条件,那么我宁愿放弃继承权。
餐厅里一片哗然。许夫人倒吸一口气,沈若茗的脸色变得煞白。
你...你...许父指着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抱歉打扰各位的晚餐。许晏清微微鞠躬,我还有病人资料要整理,先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背后传来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劝解声。走出别墅大门,夜风拂面,许晏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掏出手机,想给阮知微打电话,但最终放下了。今晚发生的事太复杂,他需要先理清思路。
第二天清晨,许晏清早早来到阮知微家楼下。他几乎没怎么睡,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阮知微一上车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许晏清勉强笑了笑:家族会议开得很晚。他不想在检查前给她增添压力,准备好了吗?核磁共振有点吵,但不会不舒服。
检查过程很顺利,但结束后,许晏清盯着电脑屏幕的表情让阮知微心里一沉。
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声问。
许晏清迅速切换了屏幕:需要更详细的读片。你先回去休息,结果出来我告诉你。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反而让阮知微更加不安。但没等她追问,许晏清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急诊手术,我得马上过去。林修远会送你回去。
他匆匆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就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仓皇。
林修远不一会儿就来了,态度比平时严肃许多:最近还有别的症状吗?视力模糊?平衡问题?
阮知微心头一紧:偶尔会头晕...林医生,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好?
林修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头:例行询问而已。走吧,我送你。
回到工作室,阮知微试图用工作分散注意力。她继续画《治愈之手》系列的第三幅——许晏清在手术室里的样子。但越画越心不在焉,许晏清今早反常的表现和那通神秘电话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阮知微眼前一黑,手中的画笔掉落在地。她想去捡,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不听使唤,手指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不...她试图用左手抓住右手腕,但整个右臂都开始痉挛。一阵天旋地转,她感到自己从椅子上滑落,画架被撞倒,颜料洒了一地。
最后的意识中,她看到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模糊的人影冲了进来...
阮小姐!阮知微!
熟悉的女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阮知微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沈若茗焦急的脸。
我...怎么了?阮知微发现自己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周围一片狼藉。
你晕倒了。沈若茗扶她坐起来,我来送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正好看到你倒在地上。
阮知微的右手仍然有些麻木,但已经能动了:谢谢...我最近太累了。
沈若茗倒了杯水给她,目光扫过散落的画具和那幅未完成的《治愈之手》:你应该好好休息。晏清知道你的情况吗?
他今天给我做了检查...阮知微突然想起什么,几点了?
下午四点。
糟糕!阮知微挣扎着站起来,我答应去教林小雨画画的。那是许晏清的小病人,每周五她都会去教她一小时的绘画。
你这样子怎么去?沈若茗按住她,我帮你通知医院取消吧。
阮知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沈若茗拿出手机拨号,简单说明了情况。挂断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知微:李护士说许医生正在开会,但会转告他你身体不适。
谢谢。阮知微感激地说,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许晏清没有亲自接电话。
沈若茗帮她收拾了画具,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阮小姐,有时候男人会把职业责任看得比一切都重...尤其是医生。别太责怪晏清。
阮知微没有回应。关上门后,她瘫坐在沙发上,右手又开始轻微颤抖。这次晕倒不是简单的疲劳可以解释的了。而许晏清的反常表现、林修远的问题、沈若茗的突然出现...所有这些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拿起手机,想给许晏清打电话,却又放下了。如果他正在处理急诊病人或重要会议,她不想打扰。而且...如果他隐瞒了什么,电话里也问不清楚。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密布。阮知微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这不再只是疲劳或压力的问题。有什么地方,出了很严重的错。
而她不知道,此刻的许晏清正将自己锁在办公室,盯着电脑屏幕上她的脑部核磁共振图像,双手抱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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