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潘家园的。
她只记得,自己遵从了那个声音的指令,没有回头,拼命地跑。
她跑出那条罪恶的胡同,汇入川流不息的人海,跳上了一辆最近的公交车,又在几站之后,换乘了地铁。
直到她用备用钥匙,打开自己公寓的大门,将自己反锁在那个绝对安全的世界里时,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肾上腺素,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是他。
真的是他!
沈确!
他就在这座城市!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那次在窗户上用露水画下的鸢尾花,不是她的幻觉。这次在潘家园的出手相救,更不是巧合!
江鸢瘫坐在玄关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她的身体,还在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但她的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滚烫的情绪,彻底填满了。
那个怀抱的温度,那股熟悉到让她想哭的气息,那个在她耳边响起的、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他回来了。
他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强势地,重新介入了她的生命。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这个认知,让江鸢的心,又疼,又软。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一路死死抱在怀里,甚至连边角都没有一丝褶皱的那本《古镜猎奇录》。
这是他用生命危险,为她换回来的、解开谜题的钥匙。
她不能辜负他。
她更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自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涌了上来。
江鸢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掉了一身的冷汗和尘土。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泡上一壶浓茶,坐在了工作室的灯下。
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和慌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用生命换来的孤本。
书页因为年久,已经泛黄、发脆。纸张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混合着墨香和时光味道的气息。
书的作者“镜痴”,果然是个真正的奇人。他没有像传统的收藏家那样,去记录那些人尽皆知的“国之重器”。他毕生所追求的,反而是那些在历史上昙花一现、不为主流所载的、各种“奇、绝、怪”的偏门古镜。
江鸢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
书里,记载了可以“映出人前世”的转生镜,也记载了可以“引动天雷”的紫电镜,光怪陆离,真假难辨。
终于,在书本的最后,一个独立的章节里,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一章的标题,只有三个字——“无光镜”。
“镜痴”用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狂热的笔触,记载了他早年间,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到的一面极其诡异的汉代铜镜。
【其镜也,不映纤毫,不反星月,光之所至,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吾初以为妖物,欲毁之。然,以手触之,其背也温,其质也纯,乃知其为金石良品,非邪祟也】
这段描述,和沈确给出的那张图片,几乎完全一致!
江鸢的心跳,开始加速。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
【吾百思不得其解,遂访遍天下奇工,终遇一关外老铜匠。匠曰:此物,非不能映,乃工艺殊绝也。古有炼金奇术,以‘乌金’、‘寒铁’、‘赤锡’,合七七四十九种秘料,冶炼一体,可得‘吸光汞银’。以此物覆于镜面,则可成‘无光之镜’。此镜,平日晦暗,然,若以特定波长之X光射线照之,则其光可穿透汞银,映出其青铜胎底之内,所藏之‘密文’!】
X光!
密文!
看到这两个词,江鸢的脑海中,如同有电光石火,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这面镜子,根本不是用来“照”的!
它的镜面,本身就是一道“锁”!一道用来隐藏秘密的、用失传工艺打造的、最精妙的“物理密码锁”!
而打开这道锁的钥匙,就是特定波长的X光射线!
沈确,他将真正的秘密,直接刻在了铜镜的胎体之内!
他用这种方式,确保了,即便这件东西落到敌人手里,对方也无法窥探到其中万一!
江鸢将书本合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第三个谜题,终于解开了。
而这个谜题所指向的“题眼”,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朱雀。
四神兽中的朱雀,主南方,属火,代表着重生与祥瑞。
但同时,朱雀,也代表着“幻象”与“谎言”。传说中,朱雀之火,可以焚烧一切,也可以扭曲光线,制造出最真实的幻境,迷惑世人。
这面“吸光”的、无法照亮真实、内部却隐藏着“密文”的铜镜,所代表的,不正是被【扭曲的真实】与【无法言说的真相】吗!
沈确在告诉她,他所面对的敌人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扭曲光线”、制造幻象、让所有人都活在一片巨大的谎言之中的地步!
而他则需要她,去找到那束能穿透所有谎-言的“X光”,照亮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最残酷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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