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万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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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过御街青石板时,林昭与苏晚晴已拐进通往皇陵的羊肠小路。

这条路他走了十七年,每块碎石的位置都刻在骨血里。

可今夜,风里飘着的不是山涧松涛,而是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新割开的伤口,混着泥土翻涌的腥气。

林昭脚步微顿。

苏晚晴的指尖几乎同时搭上腰间竹管,那里面插着淬了千日醉的细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缓脚步,装作闲聊般往路边歪了半步,将身形隐入道旁半人高的野荆丛。

后颈发毛。苏晚晴压低声音,竹管在掌心转了半圈,是玄阴宗的阴煞气?

林昭摇头。

他的灵识正沿着地面游走,残留在草叶上的气息带着焦糊味——那是火折子熏烤过的痕迹,混着谢府常用的沉水香。不是宗门。他喉结动了动,是...人。

话音未落,前方屋顶传来瓦砾轻响。

林昭抬眼,正看见道黑影掠过老槐树梢,玄色劲装下露出一截靛蓝里衬——那是万毒门弟子常穿的颜色。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在万毒门待了十年,门中服饰配色早已刻进骨髓。好阴毒的手笔。她咬着牙冷笑,谢文渊想让我背这口黑锅。

林昭的手按在腰间铜铃上。

那是守陵人特制的封魂铃,摇响能震散方圆十丈内的阴祟。

但此刻他更需要的是活口——谢文渊的破绽,必须抓在明处。

跟紧我。他拉着苏晚晴拐进左侧废弃祠堂。

断壁上土地庙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撇,门槛下积着半尺厚的枯槐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响。

嗡——

铜铃轻颤的刹那,四面房梁同时响起衣袂破空声。

七道黑影如夜枭扑下,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其中三人的刀尖刻意指向苏晚晴的咽喉——正是万毒门追魂三式的起手式。

林昭反手甩出三枚封魂钉。

钉子带着破空锐响扎进东西北三面墙缝,幽蓝光芒骤起,将祠堂围成半圆囚笼。退!他拽着苏晚晴跃上右侧横梁,靴底刚蹭到木梁,下方就有刀刃劈来,在砖地上溅出火星。

谢府的死士。林昭的灵识触到地面,残留在砖缝里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日前寅时,谢府后宅密室,谢文渊捏着茶盏,指节泛白:今夜必须让林昭死在万毒门的刀下,尸体要丢在青竹渡。

好个借刀杀人。林昭低笑一声,声音里浸着冰碴。

他抄起梁上积灰的木椽子砸向最近的刺客,趁对方闪避时欺身而下,扣住那人手腕反拧。

说!

谢文渊给了你多少赏银?他拇指按在刺客喉结上,指腹贴着皮肤轻轻一震——这是守陵人特有的锁魂术,能让活物在短时间内无法运功,却不会致命。

刺客瞳孔骤缩,挥刀的手泄了力。

林昭趁机指尖点在对方眉心,记忆回溯的能力如丝如缕钻入其识海——画面闪过得太快,却足够清晰:谢文渊递来黄金百两,黑鸦扯着沙哑的嗓子训话:万毒门的衣服穿稳了,刀要往林昭心口捅,偏一寸都算你们失职。

黑鸦。林昭松开手,刺客踉跄着后退两步,额角渗出冷汗。

他转头看向房梁,正与一双阴鸷的眼睛对上——那是方才屋顶的黑影,此刻已摘下面巾,左脸有道蜈蚣似的刀疤,正是谢府死士首领黑鸦。

林大人好手段。黑鸦拍了拍手,其余刺客瞬间退到他身后,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他短刃一翻,刀刃上泛起诡异的青紫色,这刀淬了玄阴宗的腐骨毒,你若敢留活口

你以为我会怕?苏晚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她不知何时绕到黑鸦背后,竹管对准其后颈,万毒门的千日醉,比腐骨毒慢三分,却能让你在清醒中看着自己的骨头化成水。

黑鸦瞳孔骤缩。

他想转身,却见林昭已挡在他身侧,封魂钉在指间流转着幽光。玄阴宗的毒?林昭嗤笑,苏姑娘的千日醉,连玄阴宗大长老都解不了。

你...黑鸦的短刃刚抬起半寸,苏晚晴的竹管已轻响。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没入他咽喉,黑鸦伸手去抓,指腹却只碰到一片湿润——鲜血正从针孔里涌出来,带着甜腻的药香。

你...骗我...他踉跄两步,扶着柱子缓缓滑坐,眼中的狠厉逐渐涣散,谢大人说...万毒门的人都是废物...

废物?苏晚晴踩着他的刀尖蹲下,竹管在他眼前晃了晃,万毒门的废物,也能要了你的命。

其余刺客见首领毙命,立刻作鸟兽散。

林昭没追,只弯腰捡起黑鸦掉落的短刃——刀鞘内侧刻着谢府二字,还有半枚残缺的虎符。

他又从黑鸦怀中摸出一封密信,封口处盖着谢文渊的私印,展开来看,上面赫然写着:事成后,青竹渡万毒门分舵归你统管。

好证据。林昭将密信和虎符收进怀里,转头看向苏晚晴。

她正用帕子擦拭竹管,月光照在她发间,将碎发镀成银白。谢文渊急了。他说,急着灭口,急着嫁祸,说明他怕我们查到更深的东西。

那就让他更怕些。苏晚晴将帕子系回腰间,去御史台。

沈大人今晚值夜,这些东西,该让他看看了。

两人出祠堂时,月已西沉。

林昭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像柄没落下的刀。

他加快脚步,苏晚晴的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我在。

御史台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林昭听见了钟声。

不是寻常的报时钟,是紧急示警的铜锣。

敲钟的小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着林昭就喊:林主簿!

沈大人让您赶紧去书房,说...说有要紧事!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与苏晚晴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穿过抄手游廊时,他瞥见书房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隐约有墨香飘来——那是沈大人最爱的松烟墨。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书房檀木案头,一封血字密令正静静躺着。

林昭当死四个大字,浸着未干的血,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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