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踏入御史台正厅时,烛火在门帘后晃出一片昏黄。
沈知秋的青衫下摆还沾着墨渍,显然刚搁下笔;高侍郎攥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茶汁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晕开深褐的痕。
屋内另几位御史官缩着肩,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林主簿。沈知秋率先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方才大理寺送来急报,谢府暗桩供出今夜有刺杀。他目光扫过林昭怀中的包裹,可我没想到,你竟把刺客尸首带回来了。
林昭将黑鸦的尸体轻轻搁在案上。
尸体脖颈处的针孔还在渗血,混着苏晚晴千日醉的甜香,在冷空气中散出几分腥甜。
他解下腰间的布包,谢府短刃当地落在尸体旁,刀鞘上谢府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半枚虎符跟着滚出来,撞在砚台边上。
这是今夜伏击我的刺客。林昭指尖压在密信封口的私印上,谢文渊的死士。他抬眼时,眼底像淬了冰,他急着灭口,说明我们摸到了他的痛处——玄阴宗的线,或者龙魂玉的秘密。
高侍郎猛地站起来,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他抖着手捡起密信,展开时纸页发出脆响。
烛火映得他鬓角的白发发亮,喉结动了动:这...这是谢相的笔迹。他指尖蹭过落款处的朱砂印,私印纹路分毫不差,是谢府专用的九螭印。
沈知秋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来,好个谢文渊!
前儿还在朝上说万毒门意图染指皇陵,转头就派死士伪装刺客!他抓起短刃对着光,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伪造江湖仇杀,挑动朝堂与万门对立,好坐收渔利!
大人!门外突然传来小吏的喊叫声,谢府私兵出了城,往城南青竹渡去了!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竹渡是万毒门分舵所在——谢文渊这是要彻底坐实万毒门行刺的戏码,再借私兵屠了分舵,毁尸灭迹!
传朕口谕!尖细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李公公扶着门框,蟒纹皂靴上沾着星点泥渍,陛下在御书房候着,着兵部即刻调三千禁军围谢府!他目光扫过案上的短刃,嘴角扯出半丝笑,高侍郎,你带虎贲卫去青竹渡,若谢府私兵敢动万毒门一草一木——他拖长了尾音,按谋逆罪论处。
高侍郎抓起案上的虎符,甲胄碰撞声震得烛火直晃。
他经过林昭身边时顿了顿,低声道:林兄弟,谢相在朝会上说你勾结江湖妖女乱政,你...多当心。
朝会的钟鼓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林昭跟着李公公进宫时,看见谢文渊正站在丹墀下,绯色官服上金线绣的仙鹤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抬头望见林昭,嘴角勾起一抹笑:林主簿好手段,带着江湖女子夜闯民宅,杀了个无名小卒便来诬告本相?
谢相可知这刺客颈间的针?苏晚晴突然出声。
她站在林昭身侧,素色裙角沾着夜露,千日醉,万毒门不外传的毒。
可他体内还有蚀心丹的残渣——她取出瓷瓶,往案上的茶盏里滴了一滴,清水瞬间变黑,这是谢府死士的标配,每月初一由内院药房分发。
谢文渊的脸色变了。
传刺客俘虏!沈知秋拍响惊堂木。
三个浑身是伤的刺客被押上来,为首的看见谢文渊,突然嘶喊起来:谢大人救我!
您说事成后让我当青竹渡百户!
住口!谢文渊甩袖要走,却被禁军挡住去路。
谢文渊,你还有何话说?皇帝的声音从御座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私养死士、伪造血案、调兵谋乱——哪一条不是诛九族的罪?
谢文渊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抵着青砖:陛下明鉴!
这都是林昭与万毒门合谋构陷!
那密信定是伪造的,虎符
够了。林昭向前一步,黑鸦尸体上的短刃被他握在掌心,谢相可知这刀鞘内侧的刻痕?他将短刃翻转,是玄阴宗的阴纹。
您与玄阴宗勾结,想借皇陵龙魂玉唤醒阴兵,这才是真正的谋逆!
殿内瞬间死寂。
皇帝猛地站起来,龙袍扫落案上的茶盏。去谢府!他指着李公公,彻查!
当禁军的喊杀声穿透宫墙时,林昭站在御花园的银杏树下,望着谢府方向腾起的烟尘。
苏晚晴递来一盏温茶,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这是他们的暗号,我在。
林守陵人。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转身,李公公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月光透过廊角的铜铃照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陛下让老奴带句话。他压低声音,龙魂玉...你打算怎么处置?
林昭的手不自觉摸向怀中。
那里贴着块温热的玉,是皇陵地宫里取出的龙魂玉,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发烫。
今夜子时三刻,老奴在东华门等你。李公公的身影融入夜色,只留下铜铃轻响,有些话,陛下想当面问。
林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远处谢府的火光映得天空发红。
他知道,谢文渊不过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玄阴宗的手,还深深插在皇陵的泥土里;龙魂玉的秘密,才刚刚掀开一角。
而真正的风暴,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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