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皇陵东侧的月松岗被夜雾裹成青灰色。
林昭将地图叠成巴掌大的方块,塞进贴身衣襟时,指尖触到封灵石碎片的温度——比破庙中更烫了,像块烧红的炭。
跟上。他压低声音,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在空荡的山坳里格外清晰。
苏晚晴跟在三步外,银簪在掌心转了个花,发间的毒囊随着步伐轻晃,废弃墓室在松树林第三排,典籍里说同治年间遭雷火,封了石门。
林昭的守陵剑鞘磕到块凸起的青石板,火星溅起的刹那,他瞥见石板缝隙里嵌着半枚铜钉——和地图上红圈旁的标记完全吻合。到了。
墓室石门半掩,霉味混着腐木气扑面而来。
苏晚晴摸出火折子,光晕里映出石门内侧密密麻麻的符阵,朱红颜料已经剥落,却仍泛着若有若无的幽光。九曜锁魂阵。她用银簪挑起一缕符灰,触动任何一根线,头顶三十丈的山体都会塌下来。
林昭闭了眼。
守陵人传承在识海翻涌,灵识如蛛丝般漫开,触到符阵的刹那,他听见了——
守陵人,退。
沙哑的男声混着石屑坠落的轻响,是古代守陵人的残识。
林昭的额角沁出冷汗,灵识顺着符阵纹路游走,终于在西南角摸到阵眼——那里刻着极小的昭字,和他守陵人玉佩上的族徽一模一样。
把手给我。他抓住苏晚晴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阵眼上。
苏晚晴一怔,却见符阵突然泛起金光,原本纠缠的纹路像活了般分开条缝隙。守陵人血引,需要活人的体温做引子。林昭解释着,率先钻了进去。
密道比想象中狭窄,两人只能猫着腰往前挪。
封灵石碎片在林昭怀里发烫,几乎要烧穿布料。
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突然开阔,苏晚晴的火折子啪地炸开团火光——
他们站在地宫入口。
四壁的浮雕在火光里苏醒:青鳞巨蛇盘绕着高山,蛇头被块玉牌钉入山体,鲜血化作江河;接下来是历代守陵人跪在玉牌前,用精血喂养;最后一幅,开国皇帝楚高祖手持玉牌,对着地裂的深渊大喝。
这不是唤醒军队的钥匙。苏晚晴的声音发颤,是镇压...镇压九幽深渊的封印。
林昭的手按在浮雕上。
守陵人传承自动运转,他的意识突然被拽进段破碎的记忆——
皇兄,您看这玉牌,可是用龙脊骨所铸?年轻男子的声音,林昭认得那是楚幽王,史书记载他早夭于高祖登基前。
幽儿,这是镇渊之石。高祖的声音带着疲惫,当年我斩蛇取骨,用百万军魂封了九幽。
可这石镇得住深渊,镇不住人心
记忆戛然而止。
林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掌心渗出鲜血——浮雕上的玉牌,竟和他怀里的龙魂玉轮廓分毫不差。
林昭!苏晚晴的惊喝让他回神。
地宫中央悬浮着整块龙魂玉,比林昭见过的任何一块都大,表面流转着金纹,像活物的血管。
玉下方六根青铜柱,三根已经断裂,黑气正从断口处翻涌而出,沾到石壁便腐蚀出焦黑的洞。
剩下三根要是断了...苏晚晴摸出七根淬毒银针,皇陵会变成死灵之地,所有尸骸都会被深渊之气污染,变成不死傀儡。
林昭刚要上前,身后突然传来酒葫芦的脆响。
等的就是这一刻。老鬼头的声音混着血腥气,他不知何时站在密道入口,独眼里的光比之前更亮,小友,我骗了你。
话音未落,他甩出块血色玉佩。
玉佩撞在最近的封印柱上,咔的一声嵌了进去。
黑气突然疯狂涌动,缠绕住老鬼头的脖颈,他却笑了:我本名厉无归,玄阴宗七长老。
当年为救女儿,偷了半块封灵石,被逐出门墙。
可我女儿...早被炼成灵核了。
林昭的守陵剑出鞘半寸,又顿住——老鬼头的独眼里没有恶意,只有决绝。谢文渊要解的不是龙魂玉,是九幽深渊!
他想引深渊之气入京城,让整个大楚变成他的傀儡国!厉无归咳出黑血,我用女儿的骨殖炼了这块血玉,能暂时稳住封印...但需要活人精血。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血玉上。
封印柱突然泛起红光,黑气被逼退三寸。
可厉无归的皮肤开始皲裂,像老树皮般片片脱落:守陵人,接好这个!他抛出本泛黄的典籍,《龙魂封印录》,里面有彻底封渊的法子...但要献祭灵魂。
林昭接住典籍时,厉无归已经只剩副骨架。
他独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最后看了眼地宫浮雕上的蛇,轻声说:阿囡,爹给你报仇了。
话音落,他化作堆白灰,随风散进黑气里。
苏晚晴扶住踉跄的林昭。
地宫突然震动,上方落下碎石。
林昭翻开《龙魂封印录》,最后一页用血写着:以守陵人魂为引,封渊于石,生者永寂。
晚晴,你先出去。林昭合上典籍,声音低得像叹息,这里要塌了。
想都别想。苏晚晴拽住他的手腕,银簪抵住自己掌心,要献祭也是一起。
震动越来越剧烈。
林昭望着悬浮的龙魂玉,忽然听见记忆里高祖的叹息:镇渊易,镇人心难。
密道方向传来脚步声。
苏晚晴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浓重的雾气。
林昭握紧典籍,眼底翻涌着和龙魂玉一样的金光——他知道,这晚之后,有些事必须做了。
而此刻京城某处,御史台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
穿绯色官服的中年人放下手中密报,指尖在皇陵异动四个字上顿了顿,对门外道:备轿,去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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