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住的狭小公寓，刚打开门，母亲于笑关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莲莲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工作累不累？”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母亲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探出头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看着母亲温暖的笑容，白莲鼻尖一酸，下午积攒的所有委屈差点又涌上来。
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她自己都觉得夸张的轻快：“妈！不累！今天特别好！我们傅总啊，大发善心，特意让大家准时下班，说最近辛苦了，要好好休息呢！你看，我还能赶上回家吃你做的热乎饭！”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包，快步走进厨房，从背后搂住母亲的腰，把脸埋在她带着油烟味的围裙上，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熟悉的温暖和安全感。
“真的啊？”于笑有些意外，随即也高兴起来，“那你们傅总还挺体恤员工的嘛！我就说开心姐的儿子不会差！那……他平时也没为难你吧？工作还适应吗？”
“没有没有！”白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更加笃定，“傅总挺好的！工作……也还行，慢慢学嘛！妈你就别操心啦！”
她松开母亲，拿起碗筷，“快开饭吧，饿死我啦！”
她不敢让母亲看到自己红肿未完全消褪的眼眶，更不敢提起早上的咖啡风波和下午的绝望煎熬。她只想守护母亲这份单纯的开心和希望。
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在城市另一端的傅家别墅。
傅贵疲惫地扯开领带，将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
“阿贵！你可算回来了！”母亲俞开心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手里还织着一件毛衣，脸上满是心疼和埋怨，“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天天加班到这么晚，身体还要不要了？钱是赚不完的！你这样，妈看着心疼！”
傅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道他工作这么多年了也就最近老妈的心疼才多了起来。
敷衍道：“妈，公司事情多。”
“事情多也得注意休息！”俞开心放下毛衣，话锋突然一转，“对了，白莲那孩子呢？她不会也跟你加班到这么晚吧？女孩子家家的，下班太晚不安全！这大晚上的，多让人担心啊！”
傅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母亲突然的问话让他想起自己今天的异常，明明还有工作没完成，却还是到点就离开，在地下车库里坐在车上，等到七点半才又独自上楼工作。
此刻白莲的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眼前瞬间闪过下午那张强忍泪水、绝望又倔强的脸，还有那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
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极其罕见地浮上傅贵的心头。他今天……是不是……好像确实有点……
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立刻被强大的自我防御机制压下。他挺直了背脊，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和不耐烦，甚至带着点被冤枉的理直气壮：“妈！你瞎操心什么？“”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谁让她加班了？我今天还特意放她准时下班了！加班的只有你儿子我！一个人！”
他刻意强调了“准时下班”和“只有我”，仿佛在强调自己的“仁慈”和“牺牲”。
俞开心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儿子：“真的？你没骗妈？你没为难她吧？我可告诉你，莲莲那孩子实诚，你别……”
“我为难她干什么？！”傅贵不耐烦地打断母亲，语气更加生硬，带着一种急于撇清和掩饰的烦躁，“她安安分分做好她的事，我自然懒得管她！行了妈，我累死了，上去洗个澡，还有文件要看！”
他说完，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逃也似的离开了母亲的视线范围。
俞开心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匆匆上楼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一旁织了一半的毛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儿子刚才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劲？特别是提到白莲时，那眼神……怎么有点闪躲？
她心中略喜，难道她的计划奏效了？儿子终于对白莲有反应了？这么多年，儿子从来没谈过恋爱，一心扑在事业上。刚开始她还觉得骄傲，可是看着别人家的儿子一个个结婚生娃，她终于觉得儿子不对劲了。阅遍无数秘籍，她为儿子将来的道路感到忧心，既不想让儿子找个男媳妇，也不想儿子去给别人当媳妇。
她焦虑的每天都睡不好，都想着妥协算了，要是儿子真的喜欢男的怕他们不同意才憋着，那她为了儿子的幸福也不是不能祝福。结果被儿子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心情不好出去逛街时偶然遇到从前的好友，发现好友女儿又乖巧又温软，简直就是她一心想要的小棉袄模样。
恰好聊到白莲刚毕业不久正在找工作。于是她计上心来。
准时下班……嗯，这倒是个好兆头？只要他没欺负莲莲就好。
而回到书房的傅贵，烦躁地松开了两颗衬衫扣子。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下午白莲那张强忍泪水的脸，却固执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准时下班？哼，不过是看在她那副可怜相上，暂时放她一马罢了！
明天……明天一定要让她知道，远洋集团总裁办，不是她这种软弱无能的人能待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A市笼罩在灰蒙蒙的薄雾里。白莲挤在早高峰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还温热的素菜包子和一袋豆浆。昨晚在母亲面前的强颜欢笑和短暂的放松，在踏入远洋大厦旋转门的那一刻，就被冰冷的现实彻底击碎。
电梯缓缓上升，金属壁映出她依旧带着一丝疲惫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打气：今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报告……报告再难啃也要啃下来！熬过上午就好了！
“叮——”电梯到达顶层总裁办。
门一开，一股不同寻常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扑面而来。偌大的办公区静得可怕，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变得格外克制和稀疏。
同事们要么埋首屏幕，要么轻手轻脚地传递文件，眼神交流都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白莲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明明似乎没人看她，但却感觉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像只受惊的猫，贴着墙边快速往自己的角落工位挪动。手里那个可怜的素菜包子，此刻也像个烫手山芋一般。
就在她距离工位还有几步之遥，手忙脚乱地想先把早餐塞进帆布包藏起来时……
“咔哒。”
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傅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高定西装，衬得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锋利迫人。
他显然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审视和……明显的不悦。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刚溜进来的、手里还拿着早餐的身影。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白莲身上。
傅贵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白莲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白莲几乎喘不过气。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视线扫过她手里那个还没来得及藏好的包子，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死紧。
“白助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渣子，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昨天下午三点前，让你整理的人工智能产业园初步调研报告，在哪？”
来了！果然来了！
白莲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她下意识地把拿着包子的手藏到身后，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工位上那台冰冷的电脑屏幕，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颤抖：“傅…傅总……报告……报告还在整理……”
“还在整理？”傅贵的尾音危险地上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凝结起风暴，“整整一天过去了，你告诉我，还在整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响彻整个办公区：
“我付给你薪水，是让你大清早在办公室坐着吃包子的吗？！嗯？！”
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狠狠剐过白莲藏到身后的那只手，“还是说，你觉得有靠山撑腰，就可以把远洋集团当成混吃等死的养老院？工作敷衍塞责，毫无效率可言！总裁办什么时候养得起你这种闲人？！”
“啪嗒”一声轻响。
白莲被他吼得手一抖，那个可怜的素菜包子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灰尘。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惧让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慌忙蹲下去想捡，却被傅贵那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捡什么捡！”傅贵厉声呵斥，语气充满了不耐和鄙夷，“白莲，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如同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上午，十二点之前。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完整的、像样的初步调研报告！”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白莲：
“做不出来，”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白莲的头顶，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就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总裁办！这里，不需要你这种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像你这样的人，还不如去后勤部打杂更对公司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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