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头,今儿不是说有羊肉炖萝卜吗?
我媳妇儿特意让我多打一份,说给孩子补补!”
另一个工人说:
“就是!
昨儿徐天还跟我说羊肉到了,怎么今儿连个膻味都闻不着?”
陈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往身后的厨房瞄了一眼,然后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压低声音说:
“李主任昨儿下午让把羊肉拉走了,说是第一轧钢厂急着要。”
王大福拍得窗口玻璃哐哐响,说:
“第一轧钢厂?咱厂采购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
徐天呢?徐天不是采购吗?”
陈主任声音越来越小,说:
“徐天调走了。昨儿人事科孙霞来办的手续,说是调去第一轧钢厂当采购员了。”
人群里炸开一片惊呼:
“调走了?”
刘海中把烟卷往地上一摔,用脚碾得粉碎,说:
“合着易中海使坏挤走徐天,现在连羊肉都跟着他跑了?
咱厂是慈善机构吗?”
不知谁喊了一声:
“找杨厂长去!”
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往厂办楼涌去。
杨厂长正端着茶缸看报表,门被撞开,王大福当先挤进来,说:
“厂长,徐天调走咋不跟我们商量?
羊肉也没了,这算咋回事?”
杨厂长放下茶缸,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脸,说:
“李主任,你来说。”
后勤主任李主任正站在窗边,手指把制服下摆绞出了褶子。
他清了清嗓子,说:
“徐天同志调岗是人事科正常安排。至于羊肉……”
王大福梗着脖子,说:
“正常安排?徐天来咱厂三年,采购没出过一回岔子,上个月还帮着把积压的废铁全卖了换钱。
易中海那老东西干了啥?就会背后嚼舌头!”
有人附和:
“就是!徐天走了,下回采购谁来?
难不成让易中海那老抠门儿管?”
杨厂长敲了敲桌子,说:
“大家先回去,情况我会调查。”
众人陆续离开后,杨厂长转身盯着李主任,说:
“徐天调岗的事,人事科没跟我报备。”
李主任额角渗出细汗,喉结动了动,说:
“赵科长说第一轧钢厂急需有经验的采购员,徐天同志业务能力强。”
杨厂长拿起桌上的调岗申请,目光停在“同意”栏的签名上,说:
“业务能力强?这是赵美娟的笔迹。”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说:
“你去把赵科长叫过来。”
李主任擦了擦额头,退出办公室。
易中海蹲在车间后巷的墙根儿,手里攥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请假条。
远处传来工人们的骂声:
“老东西,滚出我们车间!”
“活该被降职,早看你不顺眼了!”
易中海想起三十年前那个中秋。
他站在老槐树下分月饼,小贾东旭踮着脚喊:
“一大爷我要双黄的。”
徐天他爹拍着他肩膀说:
“老易,有你在,咱院儿就有主心骨。”
可现在,主心骨塌了。
杨厂长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后皱起眉头,说:
“第一轧钢厂孙科长?徐天同志的表现?”
他瞥了眼桌上的调岗申请,说: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杨厂长对站在门口的李主任说:
“你留一下。”
李主任的喉结动了动,手心里全是汗。
杨厂长问李主任:
“李主任,徐天从咱们三厂调去一厂,你是他直属领导,得给我个说法。”
李主任心里害怕,赶忙说:
“这……是徐天自己提的申请。”
其实啊,李主任一直被侄子李建国缠着。李建国平时老给他送点东西,还说以后会好好孝顺他,要是不把先进名额给他,就在亲戚面前说他坏话。上周,李建国喝得满脸通红,闯进办公室拍着胸脯说:
“叔,你把那名额给我,我给您老带二锅头。”
李主任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后来徐天来问,他就瞎编说:
“组织上觉得你还得锻炼锻炼。”
谁知道这小子转身就交了调岗申请。
杨厂长推推眼镜说:
“孙科长刚来电话,一厂采购科黄大明夸徐天这月跑了七趟郊区供销社,给厂里省了八百斤粮票。咱们三厂的采购员,去了一厂倒成宝贝了?”
李主任听了,喉咙动了动,额头青筋直跳。
杨厂长摆摆手说:
“行了,你先去把食堂采购单弄好。这月工人情绪不稳,多买半头猪,排骨分两顿炖汤。”
李主任拿着笔记本,像逃命似的关上门。杨厂长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有徐天这半年的考勤表、先进评选投票记录,还有保卫科偷偷交来的,李建国上个月在国营饭店吹牛说“我叔把先进名额给我了”的录音带。
杨厂长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他当厂长十年见了二十回,查太严伤了老职工面子,不查又寒了干活人的心。
徐天从杨厂长办公室出来,心里乱糟糟的。正走着,就听见街道办大喇叭响了:
“全体居民注意!
反革命分子聋老太太今日游街示众,接受群众批判!”
徐天脚步停了一下。上辈子这时候,他正蹲宿舍啃凉馒头,根本不知道院里这事儿。现在重生回来了,他看着街角一堆人,就鬼使神差地拐过去了。
游街队伍拐进胡同口,徐天看见聋老太太被俩戴红袖章的青年架着胳膊。她七十岁了,背弯得像虾米,灰布衫前挂着块木牌,“反革命”三个字红得刺眼。
有人喊了句:
“扔烂菜!”
第一块蔫白菜叶“啪”地糊在她脸上。
有人骂:
“老不死的!”
“活该!”
骂声像炸开的蜂窝。
徐天挤在人堆里,看见贾张氏从菜篮里拿出个蔫茄子,指甲上还沾着泥。她踮着脚蹦起来,茄子精准砸在聋老太太后颈,还骂道:
“让你偷我家煤球!
让你咒我家棒梗长不高!”
她脸上肉直抖,嘴角咧到耳根,像逮着耗子的猫。
许大茂举着个臭鸡蛋从树后钻出来,他上个月刚被聋老太太用拐棍敲破车窗。他捏着鼻子一甩,说:
“奶奶您接着!”
鸡蛋“噗”地溅在木牌上,黄白黏液顺着“反革命”三个字往下流。
聋老太太突然抬头,眼睛里冒着火。她吐掉嘴上的菜叶,扯着嗓子骂:
“贾张氏你个丧门星!我咒棒梗长不高?
你孙子要是能活过二十岁,我把脑袋拧下来当尿盆!”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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