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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轧钢厂后勤办公室里，
李主任捏着被汗水湿透的领料单，额角青筋随着电话里的骂声直跳。
“老李啊，你们厂这个月粮食配额再减两成！”
电话那头是厂务局王科长，声音冷冰冰的。
“我刚接了农业部通报，黄河流域旱了三个月，秋粮减产三成，全国都得省着点吃！”
李主任后背猛地撞在椅背上，手里搪瓷杯“当啷”掉地上。
“王科长……再减两成，咱厂八百多号人，顿顿喝稀粥都不够啊！”
李主任扯了扯领口，衬衫后背早被冷汗湿透。
“前天老周厂长刚开动员会，让大伙在车间后头开菜地，可那得等种子发芽，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知道难，可这是上头的死命令。
对了，你们厂那个徐天，前儿不是从郊区弄来一千斤二合面？
让他再跑跑，听说他路子挺广……”
“徐天？”
李主任眼睛一下亮了，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办公桌的豁口。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音。
“王科长您放心，我这就去落实！”
李主任放下电话，抓起桌上搪瓷缸灌了口凉茶，被凉得直皱眉。
他看到窗外正在卸货的板车，几个工人围着冒尖的木板车欢呼。
为首青壮小伙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正弯腰帮老张头搬面袋。
“徐天！”
李主任扯着嗓子喊，踩着满地领料单冲出去。
徐天直起腰，额前碎发沾着汗珠，看到李主任过来，笑着拍了拍手上面粉。
“李叔，您咋亲自出来了？”
“咋？”
李主任重重拍了下他肩膀，力道大得让徐天踉跄两步。
“全厂都在传，说你天没亮就跑三十里地，去马桥村换了这一千斤二合面？
还有半扇猪肉？”
他指着板车角落用草席盖着的肉，草席缝里漏出的肉香让几个小工直咽口水。
“马桥村老舅家存了点粮，我拿布票换的。”
徐天抹了把汗。
“猪肉是屠宰场陈哥给的，说最近猪源紧，就剩半扇了。”
“好小子！”
李主任眼眶有点发红，想起今早去食堂，大师傅拉着他手掉眼泪，说昨天最后一锅粥稀得能照见人影。
“走，跟我去赵主任办公室！”
后勤部主任赵康办公室门没关，徐天刚进去就被烟味呛得咳嗽。
赵康站在窗前，手里烟卷烧到过滤嘴都没发觉，见他进来，猛地把烟按在烟灰缸里。
“小徐坐！”
赵康扯过椅子，差点把椅子腿磕在桌脚上。
“李主任都跟我说了，你这一千斤二合面，救了全厂八百多号人的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搪瓷缸，倒了半杯麦乳精，推到徐天面前。
“来，喝这个，我闺女从上海带的，金义牌的。”
徐天盯着浮着奶沫的麦乳精，没动。
他心里清楚，赵康最会说空话。
去年说提他当副科长，结果名额给了自己外甥；前年说推荐他入党，材料压抽屉里都生虫了。
“是这么回事。”
赵康搓了搓手，看着徐天。
“现在上头又减了配额，我和老周厂长商量，想让你多跑跑，再弄两千斤粮食。”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说：“只要办成了，采购科副主任位置立刻给你，入党推荐我亲自写，下个月技术培训班名额也留着！”
徐天垂眼盯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心里冷笑。
重生前他就信了这些空头承诺，替赵康跑断了腿，最后名额被截胡，赵康还说“组织有组织的考虑”。
现在系统在他脑海里，明天签到就能拿到特殊物资权限，他才不着急往火坑里跳。
“赵主任，不是我不想帮。”
徐天抬起头，露出为难的样子。
“您也看到了，我这一千斤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的。
现在粮站没多少米，郊区老乡自己都不够吃，再弄两千斤……怕是比登天还难。”
“难我知道！”
赵康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倒地上他都没注意。
“可你想想，车间王师傅家里三个娃饿得直哭；食堂张婶昨天偷偷把自己粮票给了小工；老周厂长昨晚在办公室啃冷馒头，我进去时他眼眶都是红的……”
他突然抓住徐天手腕，手心全是汗。
“小徐，算我求你，就当为全厂八百多号人，试试？”
徐天看着他发红的眼尾，心里叹了口气。
他上辈子被压榨惯了，看不得这些真心的苦。
他抽回手，慢悠悠说：“赵主任要是信得过我，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
赵康眼睛亮得像灯泡，弯腰把倒了的椅子扶起来。
“三天够！
我让李主任给你开特别通行证，去周边县镇都好使！”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塞到徐天手里。
“这是我攒的十斤粮票，你拿着用，不够了再找我！”
徐天捏着布包，能摸到里面粮票的角。
他没推辞，重生后他明白了，该拿的好处就得拿。
徐天从赵康办公室出来，心想这次要弄两千斤粮食太难了，
听说“济仁堂”药房可能有种子，去那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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