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拔高了嗓门,仿佛要让全院子的人都听见,“别的烈士,送回来的时候,哪个没有点念想?
要么是一捧骨灰,要么是几件沾血的衣裳,哪怕是个破水壶、烂皮带呢!总归是个人留下的东西!”
她往前凑了凑,那张肥腻的脸几乎要贴到李雪莹脸上,唾沫星子带着腌菜的酸臭气喷溅出来:“可你们家周卫国呢?啊?!十几年了!除了街道办发的那张纸(烈士证)!还有什么?骨灰?没有!遗物?一件都没有!连个渣渣都没见着!”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战场上被炮弹炸飞了?炸得连灰都不剩?哼!骗鬼呢!依我看啊……”
贾张氏三角眼里的光陡然变得怨毒而刻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一字一顿,狠狠砸下:
“搞不好!他周卫国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烈士!”
“他压根儿就是个——逃兵!!”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比易中海那“犯罪”二字更加恶毒,更加诛心!它直接否定了周卫国的牺牲!
否定了李雪莹十几年坚守的意义!更否定了周念国心中那座神圣的父亲丰碑!
“你放屁!!!”
一声尖利到几乎撕裂的哭喊,猛地从土炕角落炸响!
一直蜷缩着、被恐惧攫住的周念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幼兽,猛地从炕上弹了起来!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那张苍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清澈的大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几步冲到贾张氏面前,小小的手指因为愤怒而用力地指着贾张氏那张刻薄恶毒的胖脸,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哭喊:
“死肥猪!不许你这么说我爸爸!!”
“我爸爸是烈士!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不是逃兵!绝不可能是逃兵!!你胡说!你污蔑!你不得好死!!!”
“死肥猪”三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了贾张氏最敏感、最忌讳的痛处!
她那张刻满横肉的胖脸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猪肝!
浑浊的小眼睛因暴怒而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来!一股凶戾的邪火“腾”地冲上头顶!
“小野种!反了你了!敢骂我?!老娘撕烂你的嘴!”
贾张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肥硕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蒲扇般的肥厚手掌带着风声,劈头盖脸就朝周念国那稚嫩的小脸狠狠扇去!那架势,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这个胆敢冒犯她的“小野种”拍死!
“念国!”
李雪莹的嘶吼带着母兽护崽的凄厉。
她反应快到极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横跨一步,瘦削却异常坚定的身躯瞬间挡在了女儿身前!
她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硬生生迎向了贾张氏那带着恶风、肥厚沉重的手掌!
“啪!”
一声闷响!贾张氏的巴掌重重拍在李雪莹单薄的肩胛骨上!
力道之大,打得李雪莹身体猛地一晃,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双脚死死钉在地上,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将女儿牢牢护在身后!
李雪莹猛地抬起头!
嘴角因为刚才那一巴掌的冲击力而渗出一丝血痕!
但她的眼神,却比刚才更加锐利,更加冰冷!
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被逼到悬崖边缘、反而爆发出惊人力量的决绝!她不再看暴跳如雷的贾张氏,而是将那双燃烧着火焰、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脸色同样难看、眼神闪烁的易中海!
“易中海!贾张氏!”
李雪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的清晰和前所未有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出枪膛:
“周卫国的烈士身份!是国家认定的!是盖了红章、发了证书的!是拿命换来的荣誉!我们家!还有国家颁发的烈士荣誉勋章!这是铁证!”
她猛地抬手指向屋内唯一一个破旧的木箱,仿佛那枚勋章就在眼前,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光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和凛然的锋芒,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眼前两人的要害:
“你们刚才说什么?说他是逃兵?!”
“你们的意思——是质疑国家的认定?推翻国家的结论?!”
“还是说——”
李雪茵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易中海和贾张氏惊疑不定的脸上来回扫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你们觉得——”
“你们比国家还大?!”
“你们——根本没把国家放在眼里?!”
死寂!
如同冰封的湖面瞬间冻僵!
锅里的野菜汤早已停止了翻滚,冰冷的蒸汽微弱地升腾着,带着绝望的余温
炉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屋内最后一丝微光,只下窗外积雪映照进来的、惨淡的灰白。
这灰白的光,恰好勾勒出李雪莹那挺得笔直、如同标枪般的瘦削身影,和她脸上那不容亵渎的凛然!
易中海脸上的“正气”彻底崩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骇和难以掩饰的恐慌!质疑国家认定?推翻组织结论?这顶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他这个“一大爷”万劫不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
贾张氏那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那张肥脸由紫转白,小眼睛里的怨毒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她虽然泼辣恶毒,但也知道“国家”这两个字的分量!李雪莹这连珠炮般的质问,
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直接捅在了她的命门上!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剩下一脸惊骇欲绝的惨白!
门口,不知何时又悄悄围拢了几个被吵闹声惊动的邻居。
阎埠贵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刘海中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其他邻居的脸上也写满了惊疑和震动。
李雪莹那句“比国家还大?”、“没把国家放在眼里?”,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冰冷的房间里,只剩下周念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李雪莹那急促却异常清晰的呼吸声。
她护着女儿,如同一尊伤痕累累却绝不倒下的战神,用那枚看不见的烈士勋章和那几句石破天惊的质问,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却足以让魑魅魍魉胆寒的壁垒!
那壁垒,在浓稠的黑暗里,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
“比国家还大?”
“没把国家放在眼里?!”
李雪莹那两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两道裹挟着冰碴子的惊雷,狠狠劈在易中海和贾张氏头顶!那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凛冽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冰冷死寂的房间里回荡,也砸在门外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心上!
易中海脸上的“正气”和“忧色”如同劣质的墙皮,瞬间剥落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骇!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又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冷汗,瞬间从他额角、后脊渗出,在冰冷的空气里变得刺骨!
质疑国家认定?
推翻组织结论?
这顶帽子,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足以压垮他这个“一大爷”辛苦经营几十年的地位,甚至……是要命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火烧火燎,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平日里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此刻全都变成了哑炮!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李雪莹那双燃烧着火焰、如同寒冰利刃般的眼睛。
贾张氏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掐灭!那张刻满横肉的肥脸由紫转白,煞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
浑浊的小眼睛里的怨毒被巨大的、几乎要淹没她的恐惧取代!
她虽然泼辣恶毒,但“国家”这两个字,在她心里就是一座不可撼动、随时能碾死她的巨山!
李雪莹的话,像烧红的铁钳,直接烙在了她的命门上!她肥硕的身体下意识地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她嘴唇哆嗦着,想尖叫,想咒骂,想撒泼打滚,可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个不停。
门口围观的阎埠贵、刘海中等人,脸上也写满了惊疑和震动,看向易中海和贾张氏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李雪莹那句质问的回音,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
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灌满了这间冰冷的屋子。只有周念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细小的冰锥,一下下扎在紧绷的神经上。
易中海毕竟是易中海。几十年的“道行”,让他在最初的巨大恐慌后,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肌肉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硬生生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和”笑容。他干咳两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刻意压低的讨好:
“雪……雪莹妹子!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言重了!太言重了!”
他连连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我……我和贾老嫂子,绝……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对国家的决定,我们是一万个拥护!一万个支持!
刚才……刚才也是急糊涂了,话赶话,说了些不中听的……出发点,那绝对是为了你们娘俩好啊!”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恳切,甚至带上了点哽咽:“你看看这日子……看看念国这丫头……当长辈的,谁不心疼?谁不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老嫂子说话是冲了点,可……可那也是替你着急啊!怕你们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唉!”他重重叹息,仿佛承受了天大的误解和委屈。
“收起你这套!”
李雪莹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动摇。她护着身后的女儿,瘦削的身体挺得笔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标枪,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易中海虚伪的面孔
“易中海!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女儿念国的婚事,不劳你费心!我李雪莹就是饿死冻死,也绝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她抬手指向那扇被贾张氏撞开的、灌进寒风的门,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
“以后——”
“如果你踏进我家这道门,还是为了给贾家那个街溜子说媒……”
“这个家——”
“不欢迎你!”
“现在——”
“请你们——”
“出去!”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也砸在易中海和贾张氏的脸上!
易中海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随即被一种无法掩饰的羞恼和阴鸷取代!他死死盯着李雪莹,沟壑纵横的脸颊肌肉剧烈抽搐,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多少年了!在这个院子里,还没人敢这么指着鼻子赶他易中海!还是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
“好!好!李雪莹!你有种!”
易中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你就带着你女儿,抱着你那点烈士的虚名,在这冰窟窿里熬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裹紧了棉袄,带着一身压抑不住的怒气,头也不回地撞开门口围观的邻居,大步流星地冲进了中院肆虐的风雪里!
背影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狼狈。
贾张氏见易中海走了,更是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又怕又恨地剜了李雪莹母女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老鸹般的咕哝,也赶紧扭着肥硕的身子,像只受惊的肥老鼠,灰溜溜地追着易中海的背影跑了。
门板被李雪莹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那些窥探的目光。屋内,再次陷入冰冷的黑暗和死寂。
炉膛里早已冰凉,那点微弱的火星彻底熄灭,如同她们母女被掐断的最后一点希望。
锅里的野菜汤早已冰冷浑浊,凝固在锅底,散发着一股绝望的苦涩气息。
周念国扑进母亲怀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后怕和巨大的委屈而剧烈颤抖着,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妈……呜呜……他们太坏了……太坏了……”
李雪莹紧紧抱着女儿,下巴抵在女儿冰凉的发顶,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女儿破旧的棉袄上。
她拍着女儿瘦弱的脊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摧毁的坚定:“不怕……念国……有妈在……爸爸……也在天上看着我们……”
风雪在窗外呜咽得更猛烈了。
中院通往易家的回廊下,风雪被廊柱阻挡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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