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临时划出的项目组区域，几张绘图板拼成巨大的工作台，上面铺满了冷轧机的结构图、应力分析曲线和数据记录表。
周牧白站在台前，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复杂的传动结构图上快速圈点。
“这里，主传动轴轴承座的应力集中点，”
“原设计余量不足，长期满负荷运转是导致我们上次试机震动超标的根源。解决方案不是加固轴承座本身——那会加剧重量和能耗——而是在这个位置，增加一个弹性阻尼衬套。”
他用铅笔在图纸一个不起眼的连接处画了个圈。
“材料用高强度丁腈橡胶复合层，具体配方和物理参数在附录七，第32页。它能有效吸收高频震动，将传递到机架的动能减少至少40%。”
围拢的七八个技术骨干，包括李卫国，都屏息凝神。
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钱工）推了推眼镜，急切地翻到附录七，手指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曲线图，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这…这复合材料的层间剪切模量设计…妙啊！”钱工猛地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这种非金属复合材料来做主动吸能！小周，你这思路…绝了！”
另一个负责机械结构的技术员看着周牧白圈出的位置，恍然大悟：“难怪！上次拆检，这个位置的紧固螺栓总是最先松动！原来是应力波在这里形成了驻波节点！加这个衬套，简直对症下药！”
质疑和观望迅速被叹服取代。
【叮！检测到目标：钱工（极度佩服）。情绪波动峰值：豁然开朗（MAX！）、钦佩（强烈）！收割成功！情绪值 150！】
【叮！检测到技术组群体（信服/振奋）。群体收割！情绪值 200！】
【当前情绪值余额：12264/500000！】
周牧白脸上没什么波澜，目光扫过众人：“衬套的试制样品，机修车间张师傅那边应该快好了。老赵，”
他看向负责材料采购的赵友亮，“我要的那批特殊标号的高温润滑脂，到了吗？”
赵友亮正缩在后面，闻言一个激灵，连忙挤出笑容：“到了到了！周工！按您的要求，XX厂特供的，耐高温抗极压性能最好的那批！刚入库，单据在这！”他忙不迭递过一张入库单。
周牧白接过单据，目光在“批次号：HT-7803”上停留了一瞬，灾厄力场的被动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隔着纸张和空间，遥遥探向仓库方向。
那里存放的十几桶油脂——被人为混入了劣质的基础油，高温性能将大打折扣。
“嗯。”周牧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单据递给旁边负责记录的技术员，“入库流程走完，准备下午装机测试。”
赵友亮看着周牧白平静的脸，心里那点因为被刘夫人重金收买而带来的忐忑，莫名地又放下去一些。
这小子再邪门，还能隔着仓库闻出油不对？
只要油加进去，机器在关键测试时因为润滑失效而拉伤轧辊甚至烧毁轴承…周牧白这个技术神话，立刻就会变成导致重大生产事故的罪魁祸首！
他仿佛已经看到周牧白身败名裂、被赶出轧钢厂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市郊，一栋不起眼的民房内。
刘夫人（王振山旧盟友刘福贵的遗孀）烦躁地碾灭手中的女士香烟。
“废物！都是废物！”她对着电话低吼，“王振山栽了，张明远废了，连找个懂点玄乎的老道都吓得屁滚尿流！现在连让一个小工人在油里动点手脚都这么难吗？赵友亮那边到底靠不靠得住？”
电话那头：“夫人放心。油已经换进去了，天衣无缝。姓赵的贪财又怕死，不敢不办。下午就是他们最关键的高负荷连续轧制试验，只要机器一开，油温上去，那批掺了劣质基础油的润滑脂，扛不过十分钟！到时候机器趴窝，轧辊报废，责任全在提出方案、指定用油的周牧白身上！技术神话？哼，让他变成技术笑话！”
“好！给我盯紧了！我要第一时间看到那小畜生从云端摔下来的惨样！还有，尾巴扫干净！别像王振山那个蠢货一样，留下把柄！”
“明白！”
下午两点，轧钢厂第三车间。
那台庞大的老式冷轧机经过初步改造，静静地矗立在车间中央。
巨大的轧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周牧白设计的弹性阻尼衬套已经安装到位。
李卫国、刘副厂长，甚至几个得到消息的厂党委委员都到了现场。
工人们围在安全线外，议论纷纷。
技术组的人更是各就各位。
“钉子”穿着崭新的保卫科制服，帽檐压得略低，混在围观的人群边缘。
周牧白站在主控台前，目光沉稳。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参数，对着负责液压系统的老工人王师傅点了点头：“王师傅，启动辅助液压系统，预热润滑管路。”
“好嘞，周工！”王师傅是个憨厚的老钳工，对周牧白很是信服，闻言立刻扳动闸阀。
嗡——！
低沉的电机轰鸣声响起。
油管表面温度开始缓慢上升。
赵友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输送润滑脂的管道，尤其是通往主轧辊轴承的关键管路，心里疯狂呐喊：爆！快爆！油温上去！劣质油扛不住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油温表稳定上升：50℃…70℃…90℃…
管道依旧平稳，只有正常的震动和嗡鸣。
赵友亮额头渗出冷汗。
怎么回事？
那劣质油熔点低，黏温特性极差，按道理早该析出、堵塞甚至导致局部过热了！
就在他焦躁不安时，周牧白平静的声音响起：“主液压系统压力正常，润滑管路预热完成。准备启动主传动电机，轧辊低速空转测试！”
“收到！”负责电控的技术员应道，手按向启动按钮。
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灾厄力场（高级）被动触发！检测到针对宿主的物理破坏意图（润滑失效）！锁定目标：赵友亮（执行者）！范围：润滑系统关键管路！】
【连锁反应激发：目标——关键供油支管（连接主轧辊轴承）应力薄弱点腐蚀加速！目标——赵友亮脚下油污！】
嗡！
一股凡人无法感知的无形涟漪扫过。
“嗤——！”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如同漏气般的锐响，猛地从轧机侧面传来！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一根手臂粗细、包裹着保温层的合金润滑支管，在距离地面约一米五的高度，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缝！
滚烫的、呈深褐色的粘稠高温润滑脂，如同高压水枪般，带着灼人的热气和刺鼻的油味，猛地喷射而出！
而那个位置下方，正站着因为心神不宁、下意识想凑近看个究竟的赵友亮！
滚烫的油柱，不偏不倚，兜头盖脸，狠狠地浇了他满头满身！
“嗷——！！！”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撕裂了车间的凝重！
赵友亮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疯狂地蹦跳起来！
双手徒劳地在脸上、头上乱抓乱抹！
那高温油脂瞬间烫穿了他单薄的工装，黏在皮肤上滋滋作响！
剧烈的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惨叫着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翻滚，！
“啊！我的眼睛！我的脸！烫死我了！救命啊——！”他在地上疯狂扭动，裸露的皮肤迅速红肿、起泡，模样凄惨无比。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快！关液压！关总闸！”李卫国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大吼。
“救人！快拿水！冷水！别用东西擦！”有老工人急喊。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工人们手忙脚乱地去关阀门、找水、想上前又怕被喷射的油柱波及。
刘副厂长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翻滚惨叫的赵友亮，又看看那还在嗤嗤喷射油柱的管道，气得浑身发抖：“怎么回事？！润滑管路怎么会突然爆裂？！安全科！设备科！给我查！彻查！”
混乱的人群边缘，“钉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强压着震惊，侧过身，压低声音对着藏在领口的微型麦克风急吼：
“报告隼！目标车间出现异常反应！源头锁定周牧白！重复，源头锁定周牧白！就在刚才油管爆裂伤人瞬间！请求指示！完毕！”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周牧白站在主控台前，对周围的混乱和赵友亮的惨叫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穿透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正背对着他、对着衣领低语的“新保卫”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钉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么？
也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地上哀嚎翻滚的赵友亮，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都别乱！王师傅，带两个人，用干燥的消防沙覆盖泄漏点周围油污，防止起火！其他人，立刻检查所有改造管路接口和应力集中部位！赵友亮…”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送去医务室，通知保卫科，彻查这批高温润滑脂的来源和入库流程。我怀疑，有人在这批关键原料上，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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