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一下,爆出一星细小的灯花。昏黄的光晕将小屋一角勉强照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味,还有晚饭后残余的窝头与咸菜气息。
小草趴在坑坑洼洼的旧木桌边,小小的身子几乎要埋进习字本里。她握着半截铅笔,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是贾川教她的几个最简单的字。这年头,女娃能识字,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
吴娟就坐在女儿旁边,借着同一盏油灯的光。她从针线笸箩里摸出针线,又拿起小草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褂子。灯光太暗,她不得不凑得很近,额前的碎发被渗出的汗珠濡湿,紧贴在太阳穴上。长时间的专注,让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她穿针引线,动作有些迟缓,显然眼神不太使得上劲。
一边缝补着袖口又一处磨破的地方,吴娟一边轻声对贾川说。
“小川,你看小草这衣服,补丁摞着补丁,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你的个子蹿得快,去年的衣裳也都短了一大截。等妈手里再攒下几张布票,一定给你们扯几尺好布,做身新的。这天儿眼瞅着就要入秋,一天凉过一天,冬天的棉衣,也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贾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母亲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那双本该细腻的手,因为常年操劳,指节粗大,布满了厚茧与裂口。昏暗的光线下,她每一次穿针,每一次拉线,都显得那么吃力。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楚。
前世的母亲,似乎也是这样,在无数个夜晚,为了一家人的生计,默默操劳,耗尽了心血。只是那时的他,年少无知,从未真正体会过母亲的艰辛。
如今,换了一个时代,换了一个身份,这份舐犊情深,却如此真切地重现在眼前。
他不能再让母亲这样辛苦下去。
贾川走到吴娟身边,从怀里,实则是【系统空间】的隐蔽角落,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票证。他将票证展开,递到母亲眼前。
“妈,别缝了,太伤眼睛。您瞧瞧,这是什么?”
吴娟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抬起头。她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凑到油灯下仔细端详。昏黄的灯光映在那张票证上,几个印刷体大字渐渐清晰。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声音都变了调。
“缝……缝纫机票?!”
吴娟的眼睛倏地睁大了,满是难以置信。她颤抖着手指,又一次拿起那张票,反复看了几遍,才敢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小川,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呼。这年头,缝纫机票可是真正的稀罕物,比自行车票、手表票还要金贵难得。寻常人家,便是有钱,没有票,也休想买到。一台缝纫机,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贾川见母亲这般激动,心中也是一暖。他早就想好了说辞,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妈,这是林叔叔私下给我的。”
他口中的林叔叔,自然是指那位被他救下,如今已是轧钢厂厂长的林振华。这是个极好的挡箭牌,既能解释票证的来源,又不会暴露【签到系统】的秘密。
“林叔叔说,看您平日操持家务,还要照顾我们兄妹,太过辛劳。他特意托人弄了这张票,让我给您买台缝纫机。以后您做衣服、缝补东西也方便省力,若是手头宽裕了,说不定还能接些零散的活计,补贴家用。”
吴娟捧着那张轻飘飘的缝纫机票,感觉重若千斤。她的手微微发抖,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一台缝纫机啊!
那得多少钱!
有了缝纫机,她就能给小川、给小草做上崭新合身的衣裳,再也不用穿这些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家里的被褥、窗帘,也都能换换新的。甚至……甚至真如小川说的,她还能替街坊邻居做点针线活,赚点零用钱。
那样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贾川看着母亲眼中闪动的光芒,知道这事成了大半。他趁热打铁。
“妈,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我这儿都准备好了。明天您得空,就去百货大楼,把缝纫机买回来。”
吴娟激动得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惊喜堵住了喉咙。她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眼眶一热,泪水便不争气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
她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却绽开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就在这时,吴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喜色微微一滞,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拉住贾川的手,迟疑着开口。
“小川,这缝纫机……实在太贵重了。妈知道你是好心,可……可这钱还是留着,等你以后娶媳妇用吧。妈现在手脚还利索,用针缝也是一样的。”
她望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与一丝不舍,仿佛那台缝纫机不是买给她,而是要从儿子未来的幸福里抠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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