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徐宗宪蹲在屋门口的青石板上。
老木箱搁在他膝头,铜锁被擦得发亮,映出他微抿的嘴角。
昨夜他翻来覆去摸了半宿箱身,木纹里还嵌着太奶奶纳鞋底时溅的油星子——原身记忆里,这箱子总锁着过年才吃的枣花馍,如今倒要锁他的底气了。
叮——系统提示音像根细针,扎进他耳里。
抬眼便见三大爷在院门口踱步,藏青裤脚沾着白花花的粉笔灰,活像踩了团棉花。
系统界面浮在他视野右下角,红色数字随着三大爷的晃悠往上跳:【「得意」情绪 30】【「算计」情绪 50】。
徐宗宪手指摩挲着铜锁,突然笑了——这老东西刚写完催缴通知吧?
果然,三大爷的破搪瓷杯当啷一声磕在门框上:徐宗宪!他抖着手里的黄纸,公房管理办法贴你门上三天了,这月房租再拖,你就卷铺盖走人!
徐宗宪没抬头,指尖顺着木箱边缘的刻痕游走。
那是他七岁时拿铅笔刀划的,原身总说太奶奶会骂,可后来每次挨打,太奶奶都把他护在箱子后头。三大爷。他慢慢直起腰,木箱咚地落在地上,您说这房子是公房?
三大爷的三角眼眯成线:怎么?
房本在街道备案呢,你当我没查过?他往前凑了半步,鞋底碾过地上的槐树叶,上回秦淮茹借粮票你多管闲事,这回轮到你——
啪!
泛黄的契书拍在院心青砖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徐宗宪弯腰时咳嗽了两声,指节攥得发白——系统刚给他警告:【当前体质未强化,剧烈动作可能引发旧伤】。
但他盯着契书上京字第0372号几个墨字,喉间的腥甜倒成了最好的引子。
刘婶端着铝饭盒从东屋出来,本来要去倒泔水,这会儿踮着脚凑过来:哎呦这是啥?她油渍麻花的围裙蹭着三大爷后背,房契?
三大爷的手指刚要碰纸角,徐宗宪突然又咳起来。
这一回他没忍,手撑着门框弯下腰,喉咙里的腥甜哇地涌到嘴边——系统界面疯狂跳动:【警告!
强制触发咳嗽可能导致旧伤复发!】他咬着舌尖把血沫咽回去,却故意让几滴落在契书上。
晨露混着血丝洇开,徐李氏三个字从纸纹里浮出来,像团浸了茶的墨。
刘婶的铝饭盒当啷掉在地上:徐李氏?
那不是小徐他太奶奶?她蹲下去扒拉契书,我老伴儿在街道管档案,说解放初这院儿好多祖宅都没充公...
三大爷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
他猛地蹲下去要抓契书,被徐宗宪一脚拦住。三大爷。徐宗宪弯腰捡起契书,指腹轻轻抹过徐李氏三个字,您说这房子是公房,可太奶奶1951年的契书在这儿。他抬眼时,晨光正好穿过雾霭,照得系统界面的红光刺目,您猜,街道备案的房本,是真的,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三大爷的喉结滚了滚,三角眼盯着契书上的红印子直发抖。
他突然站起身,手往裤兜摸去——徐宗宪知道那是他藏算盘的地方,可这回算盘珠子还没响,三大爷的手就僵在半空。
徐宗宪!他扯着嗓子喊,声儿比刚才高了八度,你别血口喷人!
这契书指不定是假的......
假的?徐宗宪把契书往怀里一收,转身往屋里走。
路过三大爷身边时,他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风油精味儿——这老东西一着急就抹风油精,原身被他坑粮票那天,也是这股子冲鼻子的味儿。三大爷要是不信,他在门口停住脚,明天跟我去房管局查查底档?
晨雾渐渐散了,院儿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倒尿盆。
刘婶蹲在地上捡铝饭盒,抬头正好看见三大爷涨得发紫的脸。
他的手还僵在裤兜那儿,像根戳在裤缝里的胡萝卜。
徐宗宪!三大爷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你把契书给我!
我......我要仔细看看!
徐宗宪反手关上屋门,隔着门板都能听见三大爷的指甲刮在门框上的声音。
他把契书小心放进老木箱,铜锁咔嗒一声扣上。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羞恼」情绪 200】【「愤怒」情绪 300】【当前情绪值:7330】。
窗外传来三大爷的骂骂咧咧,徐宗宪摸着木箱上的刻痕笑了。
明天该去房管局了,他想,等拿到底档复印件......
咚!咚!
门板被拍得直晃,三大爷的声音带着哭腔:徐宗宪你开门!
这契书肯定是伪造的!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徐宗宪转身从碗柜里拿出系统兑换的特级厨师手册,封皮还带着油墨香。
他翻开第一页,菜谱上的字突然模糊起来——不是眼花,是窗外三大爷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正扒着窗沿往屋里看。
想看?徐宗宪对着窗户笑,等我饺子馆开了,请您吃顿免费的。他把菜谱塞进木箱,又压了张刚写的徐记饺子馆招牌设计图,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您还付得起茶钱么?
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是三大爷扒窗时碰掉了花盆。
徐宗宪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听见三大爷骂骂咧咧跑远的脚步声。
他摸出蓝布把木箱包好,转身时瞥见系统界面的数字还在涨——7500,7600,7700......
小徐啊。聋老太太的声音从院儿里传来,晌午来我屋吃烙饼?
徐宗宪应了一声,把木箱抱进里屋。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箱盖上,宪字针脚泛着暖光。
他摸着铜锁想,等明天房管局的章盖下来,该让三大爷看看,什么叫祖产。
院儿外突然传来三大爷的尖叫:我的催缴通知呢?
谁撕了我的通知?
徐宗宪低头看了眼裤兜——里面塞着团揉皱的黄纸,还沾着粉笔灰。
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聋老太太屋里走。
而在他背后,老木箱的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把淬了火的刀。
第二日辰时三刻,四合院青石板上的露水还未晒干,三大爷已经攥着皱巴巴的公房证明堵在徐宗宪屋门口。
他三角眼熬得通红,算盘珠子在裤兜里硌出一道印子——昨夜他翻遍街道档案室,偏生没找着能压过徐宗宪契书的东西,最后只能把二十年前不知从哪搞来的破纸片子当救命符。
徐宗宪!他扬起手里的黄纸,声儿像破风箱,你那契书就是张擦屁股纸!
街道备案的公房证明在这儿——
话音未落,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徐宗宪倚着门框,左手攥着个蓝布包,右手捏着枚油亮的工牌。
工牌上北京市房管局几个字在晨阳里泛着光,底下照片上的老张头眯着眼,正是昨夜陪他翻了半宿档案的管理员。
三大爷急什么?徐宗宪把工牌往三大爷胸口一甩,布包里的纸页窸窣作响,昨夜老张头翻遍1951年的档案柜,您猜怎么着?他屈指敲了敲怀里的蓝布,太奶奶的契书是1951年7月立的,您这张公房证明倒好,1961年才盖的章——他突然笑出声,合着您是想拿十年后的文件,证明十年前的房子是公房?
院儿里轰地炸开了。
刘婶端着的搪瓷缸当啷掉在地上,溅得裤脚都是豆浆:我就说嘛!
上个月给徐老太太送终,她拉着我手直念叨祖宅不能丢,敢情是早料到有人使坏!她挤开三大爷,手指戳着他后背直颤,您倒好,拿假证明坑小徐,现在被拆穿了,让我们全院跟着挨骂!
三大爷的脸唰地白了。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算盘珠子哗啦撒了一地,左手还死死攥着那张黄纸。
系统提示音在徐宗宪耳边炸响:【「羞恼」情绪 500】【「愤怒」情绪 300】【「恐慌」情绪 200】——数字像串红鞭炮,在视野右下角噼啪炸开。
放屁!
都是假的!三大爷突然扑过来要抢徐宗宪怀里的蓝布包,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抠进他手腕。
徐宗宪早有防备,侧身一躲,三大爷收势不及,后背砰地撞在院角的煤堆上。
黑黢黢的煤块哗啦啦往下滚,有块拇指大的煤渣正砸在他脚面上。
哎呦!三大爷捂着脚直跳,袖口却刷地滑下张泛黄的纸——正是昨夜系统标注过的公房证明。
徐宗宪眼尖,瞥见纸角沾着星星点点的粉笔灰,和三大爷裤脚的白灰一模一样。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醒目的红框:【检测到「伪造文书」实质性伤害行为,触发反伤机制!】紧接着数字疯狂跳动:【「羞恼」情绪 1000】【「愤怒」情绪 1000】【当前情绪值:11330】。
三大爷,您这证明上的粉笔灰,徐宗宪弯腰捡起煤堆里的证明,指腹蹭过纸角的白痕,和您写催缴通知时蹭的粉笔灰,倒是一个颜色。他把证明举到三大爷眼前,您说,是街道的公章自己长脚跑您裤兜里了,还是您趁老张头下班,摸进档案室偷盖的?
三大爷的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扶着煤堆慢慢蹲下,花白的头发沾了满脸煤灰,活像只被拔了毛的老母鸡。
刘婶还在旁边絮叨,可徐宗宪已经听不清了——系统界面上11330的数字正泛着金光,他能清晰感觉到,商业运营模板的兑换提示在意识里蠢蠢欲动。
小徐,刘婶突然捅了捅他胳膊,你怀里那蓝布包......
徐宗宪低头解开蓝布,老张头连夜翻拍的档案照片露了出来。
照片上徐李氏三个墨字被红章盖得严严实实,连当年太奶奶按的红手印都清晰可辨。
他摸着照片边缘的折痕想,等会儿该去街道办走一趟了——既然三大爷喜欢玩文书游戏,那便让他看看,什么叫铁证如山。
院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响,是老张头的二八大杠停在了门口。
他冲徐宗宪挥了挥手,车把上挂着个牛皮纸档案袋,袋口露出半截红章。
徐宗宪把照片小心收进蓝布包,转身时瞥见三大爷正盯着他怀里的布包发愣,嘴角还挂着半道煤渣。
三大爷,他走过去蹲在三大爷面前,下午跟我去街道办对质?不等对方回答,他又笑了,正好让大伙儿看看,您这些年借着房管委员的名头,到底往自己兜里揣了多少房钱。
三大爷的喉结滚了滚,突然抱住头嚎起来。
徐宗宪站起身,蓝布包在怀里压出个温暖的印子。
他望着老张头手里的档案袋想,等把这些照片贴在院门口,该轮到那些跟着三大爷起哄的人,好好算算旧账了。
风卷着槐树叶掠过青石板,徐宗宪摸了摸裤兜里的工牌。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蓝布包上,把徐字针脚映得发亮——那是太奶奶临终前给他缝的,说祖宅是根,攥紧了才站得直。
而在他脚边,三大爷的算盘珠子还散在地上,被风刮得咕噜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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