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仿佛已经预见到李廉被批斗、被抓走的凄惨下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打压别人、彰显自己“能耐”的事情。
然而，出乎许大茂意料的是，面对他这一连串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嘲讽和威胁，李廉的脸上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或者愤怒。
李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看着许大茂，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他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多抬一下，仿佛许大茂那番慷慨激昂的“指控”，对他来说不过是耳边风一般，不值一提。
等到许大茂终于说得口干舌燥，暂时停歇下来喘气的当口，李廉才缓缓地掀起眼皮，用那双深邃莫测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的声音不高，语调也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洞察。
“许大茂，”李廉缓缓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却清晰地传到了许大茂的耳中，“是吧？”
许大茂被李廉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反应给噎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李廉会吓得屁滚尿流，或者至少会开口辩解几句，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淡定，这让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表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有劲没处使。
“怎，怎么着？”
许大茂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问道，但很快又挺了挺胸膛，试图找回刚才的气势，“我告诉你李廉，你少跟我来这套！识相的赶紧把你这破牌子摘了，不然有你小子好看的！”
李廉却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继续用那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我观你今日眉宇间隐有焦躁之气，眼下略带青影，此乃运势不佳之兆。”
许大茂一听这话，差点又笑出声来：“嘿！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还给我看上相了？我告诉你，我许大茂好得很！今儿个厂里刚发了电影票，晚上还要去俱乐部给大家放电影呢！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运势不佳？我看是你小子印堂发黑，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李廉对于许大茂的嗤之以鼻毫不在意，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继续用那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许大茂，你今日为人放映，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哦？是吗？”
许大茂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更加浓厚的讥讽笑容，“那我倒要洗耳恭听，听听你这位‘李大神算’，能算出什么花儿来？”
李廉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许大茂那张写满了得意和不屑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胶片必断。”
“什么？”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李廉却没有停顿，继续补充道：“而且，断的恐怕还不止一次。
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小心到时候下不来台，惹怒了看电影的群众，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说完这句话，李廉便不再看许大茂，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然后转身，重新走回了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屋，“吱呀”一声，再次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将许大茂和门外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只留下许大茂一个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
“胶片必断？唾沫星子？”
许大茂回过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李廉这个病秧子，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咒他！还咒得这么恶毒！什么胶片断，什么唾沫星子淹，这简直就是在触他的霉头！
笑的是李廉这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许大茂是谁？红星轧钢厂唯一的电影放映员！技术过硬，经验丰富，放了多少年电影了，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低级错误？胶片断？开什么玩笑！
“呸！乌鸦嘴！神经病！”
许大茂朝着李廉紧闭的房门，狠狠地啐了一口，心中暗骂道：“我看你小子是病得不轻，脑子都烧糊涂了！还敢咒我许大茂？真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
他越想越气，觉得李廉这小子简直是可恶至极。
自己好心好意（他自认为）地“提醒”他不要搞封建迷信，他居然还敢反过来咒自己！
“等着瞧吧，李廉！”
许大茂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等我晚上风风光光地放完电影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病秧子！还‘神算’？我让你变成‘神棍’，让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夹着他的公文包，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只是，不知为何，李廉那平静而笃定的眼神，以及那句“胶片必断，小心群众的唾沫星子”的话，却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就在许大茂气冲冲地离开，后院暂时恢复平静之后不久，住在前院，一向以精打细算闻名于四合院的三大爷阎埠贵，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盛着半缸子淡茶水的白色搪瓷茶缸，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前院溜达了过来。
阎埠贵是院里有名的“文化人”，小学教师，戴着一副老花镜，平日里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爱算计的模样。
他最大的爱好，除了钓鱼，就是盘算着怎么能从各种事情中占点小便宜，或者避免自己吃亏。
今天他心情不错，学校里没什么烦心事，家里的几个孩子也还算听话。
他正一边溜达，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晚饭是吃米饭省钱，还是煮点面条省事。
对于他来说，生活中的每一笔开销，都需要精打细算。
溜达到中院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附近，阎埠贵习惯性地抬眼往四下里扫了扫。
他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后院李廉家那扇破旧的门板上，似乎挂着一块以前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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