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夜色还未完全吞噬天光,四合院的中院却早已灯火通明。
傻柱使出了浑身解数,将一身的厨艺发挥到了极致。
葱烧兔肉,酱香浓郁。
黄焖鸡块,汤汁金黄。
爆炒兔丁,火候精到。
凉拌鸡丝,清爽解腻。
最后,还有一大锅用鸡骨架和兔骨精心熬煮的奶白色浓汤,上面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热气翻涌,香气几乎凝成了实质,霸道地笼罩了整个院落。
四菜一汤,全是硬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闫埠贵已经落座,正襟危坐地等待着开席。
易中海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看着弟弟易中山脸上满意的笑容,心中那股子自豪与满足,几乎要从胸膛里溢出来。
就在他准备招呼大家动筷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向了通往后院的那条幽暗小径。
喧嚣与热闹,仿佛被那条小径的入口给生生截断了。
他的心头微微一动,想起了后院里那个独自生活的身影。
聋老太太。
院里的老祖宗,也是无儿无女的五保户。
按理说,今天这么大的喜事,于情于理都该给老太太送一份过去。这既是尊敬,也是规矩。
他随即把妻子吕翠莲拉到一旁,低声嘱咐了几句。
“翠莲,去,用那个大海碗,给老太太送一碗鸡汤过去。”
他特意叮嘱。
“多挑点烂糊的肉,老太太牙口不好。”
“知道了。”
吕翠莲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她用一个干净的大海碗,满满当当地盛了一碗炖得最烂糊的野鸡汤,汤色浓郁,浮着金黄的鸡油。她又用筷子仔细地从锅底捞出许多已经脱骨的嫩肉,一同放进碗里,直到碗里的肉冒出了尖儿才罢手。
端着这碗滚烫的鸡汤,吕翠莲穿过热闹的中院,走向了寂静的后院。
中院的灯光与人声被甩在身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她的脚步声和碗里汤水偶尔晃动的轻响。
后院比中院要暗上许多,也冷清许多。
聋老太太正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老旧藤椅上,身边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单。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眯了眯。
“是翠莲啊。”
“老太太,还没歇着呢?”
吕翠莲笑着走上前,将手里的热汤小心翼翼地放在老太太身前的小桌上。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瞬间驱散了周遭的些许凉意。
聋老太太的鼻子动了动,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
“哟,翠莲啊,还惦记着我老婆子呢。”
“老太太,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
吕翠莲将碗往老太太面前又推了推,热情地说道。
“这不是我们家中山,今天进山打了些野味嘛。柱子手艺好,炖了这锅汤,我特意给您盛一碗过来尝尝鲜,热乎乎的,给您补补身子。”
聋老太太拿起桌上的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勺,吹了吹气,慢悠悠地送进嘴里。
鲜美的鸡汤滑入喉咙,那股子醇厚的味道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一碗热汤下肚,仿佛浑身的筋骨都被熨帖开了。
然而,就在吕翠莲以为老太太会高高兴兴地享用这碗美食时,她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勺子碰在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后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隐去。
她看似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翠莲啊。”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现在有了中山,这日子可真是肉眼可见地越过越红火了。”
“他是个有本事的,我老婆子看得出来。有他在,你们两口子将来啊,肯定是能安安稳稳地养老送终了。”
这话听着是夸赞,吕翠莲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老太太顿了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光芒,仿佛要穿透夜色,看进吕翠莲的心里。
她的语气变得幽幽的,像是一阵从墙角吹来的风。
“可你们啊,有了亲的,也别忘了我这个孤老婆子啊。”
话说到这里,其中的试探与不安,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自从易中山这个正儿八经的亲弟弟出现后,聋老太太敏锐地感觉到,整个四合院的格局,尤其是她和易中海之间的那种微妙平衡,正在被打破。
过去,易中海夫妇对她恭敬,那是因为他们需要她这个“老祖宗”来镇场子,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易中海将为她养老,视作自己晚年的一份功德与保障。
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易中海夫妇精神上的寄托,是他们养老蓝图里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可现在,这块拼图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易中山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彻底解决了易中海最大的心病。
他有了亲兄弟,有了血脉相连的依靠。
聋老太太开始控制不住地担忧,担心自己在易中海心中的分量会急剧下降。她害怕,当自己不再是“唯一”的指望后,易中海夫妇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将她奉为院里不可动摇的“老祖宗”。
她端起那碗鸡汤,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却再也品不出最初的鲜美了。
她看着吕翠莲,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别的念想,可就指望着你们两口子了。”
这话语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敲打。
她试图用过去的情分,用自己“五保户”和“老祖宗”的身份,给吕翠莲,也给易中海,提前上一道枷锁。
这一碗香浓滚烫的鸡汤,终究没能完全温暖她的心。
反而像一根引线,勾起了她对未来更深、更具体的忧虑。
而这份根植于生存本能的忧虑,也为日后她与易家的关系,悄然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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