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禽宴”的喧嚣与热闹过去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整个四合院的空气里,依旧固执地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味。
那股味道,仿佛在提醒着所有人昨夜的丰盛。
易中海心里始终惦记着后院那位老人。
他叫住正在收拾屋子的吕翠莲,特意叮嘱,将昨晚剩下炖得最烂熟的一碗野兔肉,用小火仔仔细细地重新温热了,再给聋老太太送过去。
吕翠莲端着那只空碗,动作微微一顿。
她心里其实有些不情愿。
昨晚聋老太太那番意有所指、旁敲侧击的话,还清清楚楚地在她脑子里回响,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把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丈夫。
易中海听完,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让她照常去送。
“老太太年纪大了,想得多,是人之常情。”
“咱们该尽的礼数必须尽到,把事情做在明面上,免得将来落人口实。”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吕翠莲拗不过丈夫,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端着碗进了厨房。
她将兔肉倒进锅里,用最小的火慢慢温着,直到肉汤重新冒起细密的热气,才小心地盛进碗里。
端着这碗滚烫的兔肉,吕翠莲再次穿过中院,走向那条通往后院的小径。
聋老太太正搬了张椅子,坐在自家门口晒着初秋的太阳。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晚在灯下时,多了几分生气。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见是吕翠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就堆起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依旧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审视,仿佛要透过吕翠莲的脸,看穿她身后的易中海。
“翠莲啊,又给我老婆子送好吃的来了。”
“老太太,这是昨天中山打的野兔,我给您热了热,炖得烂糊,您尝尝。”
吕翠莲将碗递了过去,话语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聋老太太接过了碗,那股浓郁的酱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早已炖得脱骨的兔肉放进嘴里。
肉质软烂,几乎不用牙齿,只用舌头和上颚轻轻一抿,就化在了嘴里。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满足。
然而,她边吃,嘴里却边看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你们家中山,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年纪轻轻,就能弄来这么多城里人见都见不着的好东西,真是不简单呐。”
她先是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夸赞的话音刚落,她却话锋一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轻,却像一块小石子,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
“不过啊,翠莲,有句话,我老婆子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说。”
吕翠莲听出这话里有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端着的手也放了下来,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
聋老太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反驳,便继续慢悠悠地敲打着。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味道。
“这年轻人,心野。”
“中山在外面当了那么多年的兵,见过大世面,心思也活泛。这种人啊,有本事是真有本事,可终究不如咱们院里这些知根知底、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来得踏实。”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
“你看傻柱。”
她直接点了名。
“那孩子虽然人愣了点,说话不中听,但对你们两口子,对我,那是真没得说,是打心眼里的孝顺,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
“中海啊,可别因为有了亲兄弟,就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意味深长,像是在传授什么至理名言。
“别冷落了院里这些真正孝顺的人。”
“血缘是亲,没错。”
“可这人与人之间的远近,有时候啊,还真不一定就是靠那点血缘来定的!”
这番话,说得是绵里藏针。
字字句句,都在不动声色地抬高傻柱,贬低易中山。
她试图在易中海和易中山这对亲兄弟之间,楔入一根怀疑的钉子,暗示易中山这个“外来者”终究不靠谱。
她希望易家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将她奉为院里独一无二的“老祖宗”,将院里的人情世故牢牢掌控在自己熟悉的手中。
易中山的出现,显然打破了她所熟悉的这种平衡,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吕翠莲听着这番话,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彻底明白了。
这位老太太的担忧,已经不是怕他们不管她那么简单了。
她是在害怕失去对易中海的掌控,害怕自己从易家养老蓝图的核心,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
吕翠莲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
她知道,跟一个沉浸在自己逻辑里的老人争辩,是毫无用处的。
她只是重新挂上那副客气的笑容,应付了几句。
“老太太,您说的是,我们记下了。”
“家里锅上还炖着东西,我先回去了。”
她借口家中有事,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知道,这碗炖得再烂、再香的兔肉,终究还是没能堵住这位老太太那张想得太多的嘴。
这碗肉,非但没能安抚她,反而让她将那份不安,更加赤裸裸地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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