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院子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的目光。
有鄙夷，有猜忌，有幸灾乐祸。
他成了院里所有矛盾和恶意的焦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许大茂，则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得意的、阴险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毁了周卫国，让他重新变回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泥巴。
对于院子里那些风言风语，周卫国不是没有察觉。
他每天进进出出，那些躲在门后、墙角的窃窃私语，那些投向他脊背的、充满猜忌和鄙夷的目光，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换做是以前的周卫国，恐怕早就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垮了，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在痛苦和自我怀疑中煎熬。
但现在的周卫国，内心强大无比。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他吃的每一口饭，都是靠自己的智慧和劳动换来的。
对于那些谣言，他起初的态度是——不屑一顾。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懒得去跟那些长舌妇和别有用心的人解释什么。
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然而，他低估了谣言的破坏力，也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对于“阶级斗争”和“歪门邪道”的敏感性。
许大茂散播的谣言，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了一场针对他的风暴。
而将这场风暴推向高潮的，正是院里那位一向以“正人君子”、“德高望重”自居的一大爷，易中海。
易中海是轧钢厂的老钳工，八级工，技术好，地位高，在院里担任一大爷多年，享受着被人尊敬和信服的感觉。
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面子，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进行“教育”和“评判”。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为人正派，处事公道”。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认为的。
实际上，他的“公道”，往往都带着他强烈的个人主观色彩和私心。
比如，他一直想给自己养老，所以就特别偏袒他看中的“养老候选人”傻柱。
当许大茂那些关于周卫国的谣言，愈演愈烈，最终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易中海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调查事情的真相，而是——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造谣者许大茂，而是被造谣的周卫国。
在他看来，周卫国作为一名光荣的烈士后代，身上是带着光环的，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
现在，院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掏老宅子”、“投机倒把”，这简直是在给他爹妈脸上抹黑，是在给整个大院抹黑！
作为院里的一把手，他易中海，有责任，也有义务，来“挽救”这个濒临“堕落”的年轻人。
他觉得，周卫国一个半大孩子，肯定是被人带坏了，思想上出了问题。
他必须得敲打敲打他，让他迷途知返，回到“正途”上来。
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易中海的官瘾一下子就发作了。
他决定，要用一种最正式、最严肃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那就是——召开全院大会！
他要把周卫国拎到所有人的面前，当着全院街坊邻居的面，对他进行一场深刻的、触及灵魂的“思想教育”。
他要让周卫国在群众的监督和批判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这个一大爷的威严和公正，才能“拯救”这个失足青年。
这个念头一出来，易中海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太高尚，太有担当了。
他立刻找到了许大茂。
“大茂啊，你过来一下。”
许大茂一看一大爷找自己，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
“一大爷，您找我？”
“嗯，”易中海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地说道，“院里关于周卫国那些事，我都听说了。这件事，影响很不好！作为一个烈士的后代，他不能走上歪路！我们作为邻居，作为长辈，有责任把他拉回来！”
许大茂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他知道，自己散播的谣言起作用了，一大爷这是要亲自下场收拾周卫国了。
他赶紧煽风点火：“一大爷，您说得太对了！我早就看那小子不对劲了！年纪不大，心眼可坏了！咱们院的风气，可不能让他一个人给带坏了！”
“所以，”易中海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就在中院，召开全院大会！把大家都叫上，咱们要好好地跟他谈一谈，让他把问题都交代清楚！”
“好嘞！”许大茂兴奋地一拍大腿，“这办法好！就得让他在全院人面前亮亮相，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这院里，是有规矩的！”
“那你去通知吧，”易中海吩咐道，“就说我说的，让院里各家各户，除了上夜班的，晚上都到中院来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得嘞！您就瞧好吧！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许大茂领了“圣旨”，顿时感觉自己腰杆都硬了三分。
他像是拿了鸡毛当令箭的太监，在院子里挨家挨户地敲门通知，声音喊得比谁都响亮。
“开会啦！开会啦！一大爷通知，今天晚上在中院开全院大会，讨论周卫国的问题！家家户户都得到啊！”
他故意把“讨论周卫国的问题”这几个字喊得清清楚楚，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次大会的主角是谁。
整个大杂院，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人们议论纷纷，都等着看今天晚上的好戏。
而周卫国，在听到许大茂那幸灾乐祸的吆喝声时，正在屋子里，用一块砂纸，打磨着一根从废品里挑出来的铁棍。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全院大会？
讨论我的问题？
他明白了。
这是要公开审判他啊。
他将手里的铁棍，在掌心掂了掂，感受到那沉甸甸的重量。
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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