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色刚吐出鱼肚白。
薄薄的晨曦穿不透窗户纸,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昨夜燃放过的鞭炮红屑铺了一地,混着清晨的白霜,透着一股子喧嚣过后的萧索与狼藉。
阎解成带着两个弟弟,阎解放和阎解旷,换上了崭新的蓝布新衣。
两个半大孩子脸上还带着昨夜红烧肉带来的油光和满足,精神头十足。
“哥,咱们去哪家拜年?”阎解放仰着头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阎解成目光扫过寂静的中院和后院,声音平淡。
“去前院,给陈大爷和张大叔拜个年。”
他的话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至于矛盾已经尖锐到几乎要动刀子的贾家,还有昨夜如同疯狗般咆哮的刘海中家,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路过那两家紧闭的门口时,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过去。
这种毫不掩饰的疏远,像一道清晰的界线,划在了院里所有人的心头。
院里那些早起扫雪的邻居们看在眼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阎家老大,今非昔比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亮出了自己的旗帜。
上午时分,院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许大茂提着两瓶用红纸包着瓶口的西凤酒,另一只手拎着一包沉甸甸的稻香村糕点,满面春风地踏进了阎家。
“三大爷,三大妈,大年初一,我给您二老拜年来了!”
阎埠贵一见是许大茂,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那热情劲儿,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
“哎哟,是大茂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把许大茂往屋里让,又是抓瓜子又是翻出待客的好茶叶,亲自去沏茶。
如今的阎埠贵,看许大茂是越看越顺眼。
这小子不仅是放映员,吃着公家饭,脑子还活泛,最重要的是,会来事儿,懂得抱大腿。
而现在,他儿子阎解成,显然就是院里最粗的那根大腿。
许大茂和阎埠贵天南海北地寒暄了几句,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阎解成身上瞟。
等三大爷端着热茶过来,他顺势起身,亲热地揽住阎解成的肩膀,把他拉到了门边的角落里。
“解成,跟你说个事儿。”
许大茂刻意压低了嗓门,声音里混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眼神神秘兮兮的。
“我刚从街道办我那熟人那儿过来,听了个大新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阎解成的耳朵。
“贾东旭,在里头又出事了!”
“哦?”
阎解成眉毛微微一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不是嘛!”
许大茂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听说那孙子在治安所里还想摆他那套一大爷徒弟的谱,牛气冲天的,结果因为抢个睡觉的铺位,跟个硬茬子打起来了,鼻子都让人打开了花!”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下可好,本来就是个治安拘留,关几天教育教育就放出来了。现在动了手,性质可就全变了!我那熟人说,上面正开会研究呢,说是改造态度极其恶劣,有暴力倾向,要从重处罚!我估摸着啊,他贾东旭这个年,是铁定要在里头过了!没准儿还得加码!”
这个消息,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淌过阎解成的心田。
对付这种人,就得让规矩和拳头一起教他做人。
许大茂见阎解成听得认真,知道这消息送对了,于是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
“还有啊,这事儿还没完。”
他凑得更近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爸,最近跟街道办的王主任走得特别近。王主任说了,对咱们院现在这几个管事大爷,非常不满意!尤其是昨晚刘海中和贾张氏那通对骂,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许大茂的眼神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王主任的意思,院里这风气必须得整顿!我爸寻思着,等开春出了正月,街道办八成要牵头,把院里的管事大爷重新选一次!他打算到时候站出来,竞争一下!”
这个情报,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阎解成的脑子飞速运转。
刘海中因为家暴和骂街,声望已经跌入谷底。
易忠海作为一大爷,没能管好院子,任由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同样难辞其咎。
街道办想要换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许大茂的父亲许富贵,在厂里也是个小组长,有些威望,又懂得钻营,此刻跳出来,时机恰到好处。
许家这是在提前布局,展露出了他们对四合院权力格局的觊觎。
阎解成心中瞬间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许大茂。
“茂哥,谢了。”
他的声音很沉稳。
“这消息对我很有用。”
许大茂立刻就从阎解成的眼神里读懂了潜台词。
他知道,阎解成听进去了,而且听懂了。
他心里一阵狂喜,觉得今天这趟年拜得太值了。
能和阎解成这种背后有“先生”撑腰,自己又有本事的人物搭上线,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
“那成,我先回了,家里还一堆事儿呢。”
聊完“正事”,许大茂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下午,阎解成便让三大妈称了二斤白面,又用油纸包了十几块过年剩的什锦糖,亲自提着,去了许家回礼。
许富贵见到阎解成亲自登门,简直是受宠若惊,那份激动溢于言表。
他一把将阎解成拉进屋里,聊了半天厂里的人情世故和院里的复杂形势,话里话外都在试探阎解成的态度。
阎解成则表现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长辈的尊敬,也在关键问题上隐晦地表示,院里需要一个有能力、能办实事的人来主持公道。
这一番往来,看似只是寻常的邻里拜年,实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政治结盟。
阎、许两家的关系,在这一来一回中,被迅速拉近,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却又无比坚固的微小同盟。
这同盟,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对抗院里其他旧有势力的,一把锋利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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