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阎家的气氛却与往日的沉闷截然不同。
餐桌上摆着一锅稀粥,几碟咸菜,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可三大爷阎埠贵和三大妈杨瑞华的脸上,却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们看自家大儿子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过去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而是掺杂着惊奇、欣慰,甚至是一丝敬畏。
阎解成从容地喝着碗里的稀粥,仿佛昨晚那个舌战贾东旭,镇住全场的人不是他。
他越是平静,阎埠贵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
这个儿子,真的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敲门声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客气。
“谁啊?”
杨瑞华放下碗筷,疑惑地问了一声。
阎埠贵心里则咯噔一下,难道是贾家那不讲理的又来找后账了?
阎解成擦了擦嘴,站起身。
“我去开门。”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的人,让阎埠贵夫妇俩都愣住了。
竟然是昨天那个红星轧钢厂采购科的干事,钱文广。
此刻的钱文广,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热情的笑容,与昨日初见时的客套截然不同。
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更是扎眼。
一包用纸绳捆得整整齐齐的稻香村点心,还有两瓶用玻璃罐装着的黄桃罐头。
这在当下,可是走亲访友的顶级厚礼。
“解成兄弟,我来谢谢你!”
钱文广一进门,就完全不见外地握住了阎解成的手,用力晃了晃。
“昨晚的招待实在是太成功了!我们李厂长吃得那叫一个高兴,当场就点名表扬了我,说我办事得力!”
“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全都是兄弟你的功劳啊!”
阎埠贵夫妇俩见这阵仗,哪还坐得住,赶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屋里请。
“哎呀,钱同志,您太客气了!”
“快,快请坐!”
杨瑞华嘴里客气着,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阎埠贵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算盘珠子在心里“噼里啪啦”地响。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位钱干事今天带着重礼上门,绝不仅仅是为了道一声谢这么简单。
几人落座,寒暄了几句天气。
钱文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终于忍不住,道出了真正的来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阎解成,眼神里满是热切。
“解成兄弟,哥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你那手钓鱼的绝活,实在是太神了!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不瞒你说,我们厂里迎来送往的招待任务多,这新鲜的活鱼,比肉票还难搞,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硬通货。”
他压低了声音,显得很诚恳。
“所以,我想跟你这儿预定。以后,只要兄弟你有鱼,不论斤两,不管多少,我都按昨天的价钱收,你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阎埠贵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长期饭票!
这等于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阎解成心中波澜不惊,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为难。
“钱哥,您太看得起我了。”
“这钓鱼嘛,主要还是看运气,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我可不敢跟您保证每次都有。”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大包大揽,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嗨!我懂,我懂!”
钱文广见他没有拒绝,立刻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运气,运气,我当然明白!有就行,有就行!不强求,不强求!”
在他看来,阎解成这就是高人风范,有本事的人,说话都这么留有余地。
交谈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聊着聊着,阎解成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唉,说起来,我这马上也要初中毕业了。”
“可我这成绩也就一般,不是那块继续读书的料。家里条件也一般,正发愁毕业了没个工作,找不到出路呢。”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家这狭小简陋的屋子,那股子对未来的迷茫和对家庭的责任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钱文广是什么人?
采购科的干事,整天跟人打交道,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
他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
机会来了!
一个人情,如果不能转化为更深层次的绑定,那就只是一次性的交易。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鱼。
他要的是阎解成这个能搞到稀缺物资的人!
钱文广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
“哎哟!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叫事儿吗?!”
他凑近阎解成,神情激动。
“兄弟!你这手‘搞物资’的绝活,放在哪个厂,那都是宝贝疙瘩,是顶尖的人才!”
“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轧钢厂干采购?”
阎解成心中一阵窃喜,鱼儿,上钩了。
这正是他步步为营,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他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喜、渴望,还有一丝自卑和犹豫。
“我?我去轧钢厂?”
“钱哥,我这……我这学历太低了,又没门路,哪有那么容易进啊……”
“嗨!这都不是问题!”
钱文广大手一挥,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迈架势。
“兄弟,你这身本事,就是最大的门路!”
他压低声音,给阎解成透了个底。
“这样,你把毕业证准备好,等过了年,我就帮你去找我们采购科的科长运作。”
“不敢说一步到位,直接给你弄个正式工。但是,先给你弄一个学徒工的名额,这事儿,我给你打包票,绝对没问题!”
“等你在厂里,跟着老师傅学学规矩,再凭你这身本事,偶尔露两手,干出点成绩来,转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钱文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明。
阎解成这种有特殊“门路”,能搞到稀缺物资的人才,就是一支潜力巨大的蓝筹股。
现在用一个学徒工的名额,一个人情投资进去,将来得到的回报,可能是无穷的。
这份人情送出去,不仅能彻底绑定这条珍贵的“鲜鱼供应线”,更能为自己未来在科里、在厂里,多一个可靠的臂助。
阎解成自然是顺水推舟。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钱文广深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采购工作的向往,和对钱文广的由衷感谢。
“钱哥,您就是我的贵人!以后,我阎解成要是有出息了,绝对忘不了您今天的大恩大德!”
“说这些就见外了!”
钱文广扶起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关系,在这一刻,已经从单纯的利益交换,升华到了更紧密的层次。
钱文广临走时,还特意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撕下一页,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郑重地交到阎解成手上。
“兄弟,这是我家地址。以后有事,或者拿到了鱼,直接去家里找我,别客气。”
送走了满面春风的钱文广,阎解成关上院门。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彻底落了地。
身后的阎埠贵夫妇俩,激动得脸都红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工作,解决了。
而且还是轧钢厂采购科这种人人眼红的肥差。
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有了厂里工人的身份做护身符,他才能更好地在这个年代立足,才能更从容,更有底气地去应对院里那帮虎视眈眈的“禽兽”。
轧钢厂,采购员。
未来的路,已经在他脚下,清晰地铺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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