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林间薄雾,在帐篷顶洒下细碎光斑。林野翻身坐起,帆布睡袋滑落时带起一阵干草的清香。他摸过军用水壶灌了口凉水,漱口水混着夜色的寒气喷出,惊飞了不远处觅食的灰雀。
溪边青石上,林野将折叠水桶浸进潺潺溪流。晨光掠过水面,映出他刮净胡茬的下颌线,指腹抚过剃须刀刮过的皮肤,还留着微微的灼痛。他拧干毛巾擦拭脖颈,水珠顺着凸起的喉结滑进领口,在军大衣上晕开深色痕迹。
回到营地时,猎刀已经在磨刀石上来回蹭出寒芒。林野掀开麻布袋,野猪经过一夜自然冷藏,有点梆硬,刀刃切入时发出细密的冰裂声。他将肉片码进钛合金炒锅,顺手掰了段野葱扔进锅里,葱白在冷水中格外亮眼,浮起星星点点的油花。
电能舔舐锅底的声响渐渐清晰,他蹲在防潮垫上搅动汤汁,看肉片在沸水中卷成粉色的花。远处传来啄木鸟叩击树干的笃笃声,和着肉汤咕嘟冒泡的节奏,在晨雾里织成一曲荒野小调。
第一口热汤入口时,林野闭着眼靠在松树上。暖意从胃里漫开,驱散了山间晨露带来的寒意。他舀起肉片咀嚼,纤维间渗出的油脂混着野葱的辛辣,在舌尖炸开野性的滋味。当最后一勺汤落肚,林野用手背擦了擦嘴,起身收拾东西,把餐具带到流水边洗干净后全部收回背包空间,然后回去营地把其他现代工具也一一收起,最后背着猎枪包,拎着麻布包着的野猪,往山下走去。
正午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在林野身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他瘫坐在自行车旁的老槐树下,黑色裤子的膝盖处还沾着清晨跋涉时的泥点,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布料紧贴着脊背发凉。
从背包侧袋摸出压缩饼干时,塑料包装发出窸窣声响。葱花口味的饼干边角被压得有些碎裂,林野将碎渣抖落在掌心,就着阳光细看——饼干表面嵌着的脱水葱花泛着暗黄,像是被时光腌渍的记忆。拧开健力宝的金属瓶盖,“啵”的气泡声惊飞了停在车把上的麻雀,橙黄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起诱人的光泽。
第一口饼干咬下去,干燥的碎屑在齿间簌簌作响,林野就着健力宝吞咽,碳酸饮料的刺激感顺着喉咙直冲鼻腔,混合着葱花的咸香在味蕾炸开。他靠在树干上,看着车轮辐条在阳光下旋转出金色的光晕,远处山峦起伏如巨兽的脊梁。每喝一口健力宝,冰凉的液体都能暂时驱散跋涉的疲惫,饼干碎屑裹着气泡在胃里慢慢舒展,化作继续前行的能量。
最后一口饮料下肚,林野抹了把嘴角的泡沫,将空瓶跟包装纸收进背包空间。他拍了拍裤腿的尘土,扶起自行车,链条转动发出熟悉的咔嗒声。正午的蝉鸣愈发喧嚣,林野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碎石路,朝着49城的方向飞驰而去,风灌进衣领,卷走了最后一丝困倦。
链条转动发出熟悉的咔嗒声。正午的蝉鸣愈发喧嚣,林野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碎石路,朝着49城的方向飞驰而去,风灌进衣领,卷走了最后一丝困倦。
午后的阳光把城门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林野的自行车刚碾过青石板路,就被个穿蓝布工作服的汉子斜刺里拦住。汉子肩带吊着帆布兜,兜角露出半截油垢麻花辫,开口带股子焦糊味:“同志!听说您有野物?”
林野扶着车把打量对方:三十来岁,络腮胡茬里沾着草屑,工装第二颗纽扣崩了线,露出黢黑的锁骨。他故意把军用水壶往腰间紧了紧,壶底磕碰车链发出轻响:“你哪儿听说的?”汉子搓了搓手,帆布兜蹭过车筐:“轧钢厂食堂的!您给个准话,野猪卖不卖?”
“我是街道办的。”林野摸出皱巴巴的工作证,在汉子眼前晃了晃,证皮边缘还沾着露水打湿的草籽,“这个月猎户登记指标满了。”汉子的眼神立刻往自行车后架瞟——那儿用麻布裹着整扇野猪肉,血水透过布纹洇出暗褐色印记。
“同志通融通融!”汉子突然压低声音,帆布兜往怀里拽了拽,露出里面油纸包着的玉米面,“我们厂食堂存着好些细粮,您要是能匀半扇……”林野的瞳孔猛地收缩,盯着油纸包上印着的“国营粮食局”红戳,后槽牙轻轻咬住舌尖——这可是正经粮票换的细粮。
“野物不能私卖。”林野跨上自行车作势要走,却在蹬车瞬间放缓速度,“真想要,你可以带证明来南鼓区街道办。”汉子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烟盒:“我姓王!轧钢厂采购科的!”林野接过烟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老茧——是握过枪的手。
林野的自行车碾过街道办门口的碎石,王采购的二八杠紧随其后,帆布兜在车把上晃出细碎的波纹。门卫老周往搪瓷缸里续水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采购工装裤膝盖处的泥点——那形状像极了昨晚翻墙时蹭到的苔藓。
“小林啊,你可算回来了!”老周扯着嗓子往传达室喊,玻璃窗上立刻映出主任的身影。林野解下麻布时,血腥味裹着草叶气息炸开,老周搓着手迎上来,眼镜片在路灯下泛着油光:“好家伙,这野猪够瘦的!”
“主任,这位是轧钢厂采购科的王同志。”林野推门时带起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的《粮油管理条例》哗哗作响。王采购慌忙放下玉米面,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到桌角,露出底下暗褐色的布料——像是血迹。主任堆着笑起身,手指在王采购递来的工作证上停留片刻,证件照里的人穿着中山装,领口却隐约可见枪套的压痕。
“换肉?”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我们厂食堂确实缺油水。”王采购从帆布兜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张壹市斤的粮票,“您看,都是今年新票。”
“去把磅秤搬到中院。”主任喊来小李让他先给野猪过秤,“记得垫木板,别沾了血污。”不一会,磅秤拿来,小李搓着手指,从林野手中接过用麻布裹着的野猪肉。
“五十六斤整。”小李的指尖在秤砣上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林野身后的王采购——那人正盯着磅秤,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铅笔,笔杆上刻着“军工专用”。
“半扇猪二十八斤。”主任敲了敲办公桌,指节落在“粮油缺口”的红圈上,“按市价,得八十斤细粮。”
王采购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皮盒扣:“同志,我们厂也有难处......”话未说完,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林野掀起窗帘一角,看见三个穿灰布中山装的人正往传达室走,中间那人的公文包上印着“市物资局”的铜徽。
“七十斤粮票。”主任突然开口,茶渍在桌布上晕成不规则的形状,“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采购的工装口袋,“得加一张奶粉票。”王采购的喉结滚动着,犹豫了一会,想到厂里好几个月没有肉了“成交。”王采购咬了咬牙,在铁盒里数出七十斤粮票,另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好几次的奶粉票。
王采购离开时,林野跟着走到门口。晨光里,那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后腰的枪套轮廓清晰可见。街道办的红砖墙外,有轨电车正发出刺耳的轰鸣。
林野推开办公室木门时,樟木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墙上的《街道办物资分配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最新一行“野猪肉21斤”的字迹还未干透,墨迹在“2”字折角处洇出小团阴影。主任坐在藤椅上,正拨弄算盘,铜制秤砣压着半张泛黄的《猎户补贴申领单》。
“剩下的半扇猪,你有啥想法?”主任敲了敲算盘,珠子归位声里藏着试探。林野注意到主任袖口沾着新鲜的面粉,和刚刚王采购帆布兜里的玉米面一个成色。他摸出牛皮本,翻到“粮食缺口237斤”那页:“按惯例,猎户拿三成,剩下的交公。”
看到缺口237斤,林野哪儿还不懂主任的意思:“这野猪肉就不要卖了,算我给街道老人尽份力吧。咱们把肉分一分,给老人们送去,让他们也能尝尝鲜。”主任笑了笑回道:“行,既然你有这个心,那我就代表那些孤苦的老人感谢你了。”
主任说话的功夫,把压在算盘下的猎户补贴申领单拿了出来,林野盯着陈主任办公桌上的红头文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搪瓷缸沿。阳光斜斜照进办公室,在“住房分配”四个字上镀了层金边,让他想起小时候攥在手里舍不得吃的水果糖。
“街道办特批的!”红头文件在他眼前晃动,“就你前院,王大婶一家回乡下投奔亲戚去了,连水电都没断,你今晚就能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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