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着青石板路,林野攥着新房钥匙的掌心沁出薄汗。红漆斑驳的四合院门檐下,铜铃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恍如一串被揉碎的星子。他深吸一口气,迈进门槛时,鞋底碾过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脆响里藏着说不出的踏实。?
前院第二户的朱漆木门被一个铜锁锁着,门楣上“家和万事兴”的春联虽已褪色,边缘却还透着主人家去年贴时的用心。林野用钥匙打开铜锁,伸手推门,“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麻雀。正对门的正房约莫三十平米,北向窗户糊着的旧报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粉刷不久的白墙,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
耳房的木门虚掩着,林野用膝盖顶开时,看见墙角码着半袋王大婶没带走的蜂窝煤,煤块间还卡着半截铅笔——这是那对双胞胎兄妹写作业时落下的。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里面种着的向日葵花盘仍保持着向阳的姿态,让这个十平米的小空间突然有了温度。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回到旧屋,开始一趟趟搬运家具。?老旧的木床拆卸起来格外费劲,林野的手掌被木刺扎出了血珠,却顾不上处理。他咬着牙把床板扛在肩头,摇摇晃晃地穿过院子。路过井台时,撞见三大爷正和几个街坊聊天,目光忍不住往他这边瞥。?
等林野终于把最后一个掉了漆的衣柜搬进新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小林啊,是我。”李阿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野打开门,就见老人抱着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碎花棉被,上面还压着两个绣着并蒂莲的枕套。?“你王婶家搬走时,把这床碎花床单留给我,说要是院里有谁需要,就送给他。”李阿婆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被子,“阿婆想着,你刚搬新房,正用得上。”
林野眼眶微热,赶忙伸手接过这份带着暖意的馈赠:“阿婆,您太贴心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收?”他低头摩挲着柔软的被面,又抬眼看向老人慈祥的面容,“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做您最爱的麻婆豆腐请您来尝尝。”说着,他坚持要送阿婆回屋,一路上陪着老人慢慢踱步,直到看着她在藤椅上坐定,才挥手告别。
这边刚收拾好,门外“林野!你给我出来!”贾张氏叉着腰堵在门口,头上的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人眼晕,“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得过来吗?我家棒梗的书没地儿放,这耳房你先借我们用用!”说着就要往屋里闯,鞋底带的泥全蹭在了刚扫干净的门槛上。
林野急忙拦住,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婶,这房子街道办分给我的,哪有借出去的道理?”
“分的又怎么?”贾张氏尖着嗓子嚷嚷,“你个单身汉要两间房干啥?我们家可是五口人挤在西厢房!”她转头冲着院里看热闹的街坊喊道,“大伙评评理,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三大妈实在看不下去,从自家门口探出头:“贾张氏,你家棒梗的书能比人还金贵?别在这撒泼!”贾张氏猛地转身,发髻歪斜着露出青灰色发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大妈跟前,尖指甲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哟呵!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老虔婆!我家棒梗将来可是要当工程师的,这书本就是金疙瘩!反倒是某些人,眼红别人孩子有出息,净在这嚼舌根!”说着还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又转身冲围观人群喊道,“大伙都给评评理,我借个屋子,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三大爷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他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算计:“都消消气,远亲不如近邻嘛。”话音未落,又状似惋惜地咂嘴:“不过小林啊,这耳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腾出来给街坊们当公用仓房,往后谁家有个大件没处放都能使使,你说是不是?”
贾张氏眼睛瞬间亮起来,蹭地往前迈了半步:“三大爷这话在理!正好我家棒梗那些书没地搁,这耳房收拾收拾正合适。”说着伸手就要去拉耳房的门,手上的金戒指晃得刺眼,“这可是为了咱们院子好,大伙都盯着呢!”
“慢着!”李阿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赶来,挡在耳房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意,“三大爷,你入住的时候为了半间煤棚和对门王婶吵了三天三夜,这会儿倒会慷他人之慨了?林野这房子来得多不容易,你们还要抢?”她转向贾张氏,瞥见对方手指上的戒指冷笑出声,“有这闲工夫撒泼,不如让你家东旭好好干活,自己挣房子去!”
围观的邻居们顿时炸开了锅。赵家媳妇抱着孩子挤到前排:“三大爷算盘打得精,公用仓房最后还不是他说了算?”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贾张氏被呛得说不出话,憋得满脸通红。三大爷尴尬地咳了两声:“我就是提个建议,别伤了和气……”话没说完,就灰溜溜地躲进自家屋里。
林野看着贾张氏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耳房木门,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里,某种滚烫的东西轰然炸开。?“够了!”他猛地扯开挡在门口的贾张氏,生锈的门栓被攥得吱呀作响,“贾张氏,你还要不要脸?你当四合院的人都是傻子?”?围观人群发出倒抽冷气的声响。贾张氏被这声怒吼震得后退半步,歪斜的发髻下,青灰色的发根随着脖颈抖动。“你个小崽子敢骂我?”她扬起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林野一把攥住手腕。贾张氏正用力挣脱时,林野突然狠狠甩开手,贾张氏踉跄着撞到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贾张氏被林野甩开的力道撞得后脑勺磕在门框上,她双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脑袋砸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突然扯开嗓子嚎哭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杀人啦!林野打人啦!救命啊——”
四合院的门被撞得哐当作响,一大爷易中海迈着大步冲进院子。他瞥见躺在地上的贾张氏,立刻快步上前蹲下:“他婶!这是咋啦?”“一大爷!”贾张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易中海的衣襟往林野身上推,“这小崽子仗着转正欺负人,非说咱们占他便宜!我说就借耳房放放东西,他就把我往死里推啊!”说着还故意蜷起身子,发出两声夸张的呻吟。易中海猛地站起身,宽厚的身躯挡住林野去路,眉头拧成个疙瘩:“好你个林野!平日里看你老实巴交,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他婶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儿我们可不依!”
围观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林野深吸一口气,反倒平静下来,他站在原地,目光从贾张氏扭曲的脸上扫过,又看向义愤填膺的一大爷,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俩别血口喷人!明明是贾张氏来抢房子!”他伸手一指散落满地的抹布和水桶,“我刚在收拾屋子,她闯进来就要占耳房,这叫借?”
林野一脚踢开横在身前的木凳,粗粝的指节重重叩击胸口。领口撕裂处,蜈蚣状的伤疤在日光下泛着青紫,宛如狰狞的兽爪:“这道疤是阎王殿赊的账!前个月追着一百多斤野猪滚下山坡,獠牙扎进胸口三寸,在山洞里发着高烧啃干粮,愣是用止血草药把自己从鬼门关拽回来!我转正容易吗?这是我拿命换来的。”
三大妈率先站出来,拍着大腿喊道:“就是!贾张氏一进门就横冲直撞,还说什么‘不借就不走’,这不是抢是什么!”几个平日里被贾张氏占过便宜的邻居也纷纷附和,院子里的舆论风向瞬间扭转。贾张氏见势不妙,从地上爬起来,尖着嗓子狡辩:“你...你胡说!”林野却不再理会她,掏出转正文件和房产证高举过头顶:“这房子是街道办分给我的,手续齐全!今天谁要是再敢闹事,我现在就去街道办,让大伙都评评理!”
林野攥紧被汗水浸湿的转正文件和房产证,转身便要往院外走,鞋底与青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一大爷易中海见状,脸上的怒容瞬间转为慌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林野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这点子院里的小事,惊动街道办领导多不好!”
“小事?”林野猛地回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有人抢我房子,颠倒黑白,这要是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一大爷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偷眼瞥了瞥头发蓬乱的贾张氏,又使劲晃了晃林野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年轻人消消气,都是一个院子住着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着,他冲贾张氏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给小林道歉!”
贾张氏撇了撇嘴,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两步,嘴里嘟囔着:“不就是句道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说道:“行吧,算我错了,不该来借你那耳房。”
“这算什么道歉?”三大妈叉着腰站了出来,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微微颤动,“一点诚意都没有!”周围的邻居也纷纷附和,指责声再次响起。一大爷急得直跺脚,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他又用力推了推贾张氏:“好好说!别在这给院里丢人!”
贾张氏这才提高了些音量,拉长语调道:“林野,我不该来抢你房子,行了吧?”说完,她狠狠瞪了林野一眼,转身回家去了。
林野看着贾张氏敷衍的模样,冷笑一声:“今日若不是大伙都看着,怕是我这房子真要被抢走了。这道歉,我记在心里了。”他甩开一大爷的手,“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说罢,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