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丧钟为谁而鸣·第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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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处关键连接点被我焊上厚厚一层、丑陋如同肿瘤般的焊锡,我猛地关掉焊枪。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发电机低沉的突突声和我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我摘下滚烫的面罩,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乱舞。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金属和焊烟味道。

成功了?我看着眼前这堵由快餐店残骸堆砌、用暴力焊接而成的钢铁屏障,它歪歪扭扭,布满焊渣和烧灼的痕迹,像一件出自疯人之手的粗劣雕塑。但它的厚重感,传递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冰冷的绝望力量。它是我唯一的盾牌,对抗即将到来的地狱潮汐。

我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垒上,消防斧滑落在脚边。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堆粗糙的武器上——磨尖的金属长矛,削尖的塑料投矛,绑在小臂上的餐刀。它们简陋得可笑,但握在手中,总比赤手空拳多一丝挣扎的机会。

“第七夜……”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恐惧依旧冰冷,但绝望的深处,似乎有另一种东西在滋生。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只能亮出獠牙的凶狠。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那个注定的终点。

第六日的黄昏,像打翻的墨水瓶,浓重的黑暗迅速吞噬着天际最后一丝惨淡的灰白。雨不知何时停了,但空气更加粘稠、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快餐店里一片狼藉,只有角落里一盏应急灯,发出惨淡的、随时会熄灭的微光。

我蜷缩在冰冷金属堡垒后面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面前的地上,摊开着我从储物柜里找到的几件“宝贝”:一个还能工作的老式手摇充电收音机,几块压缩饼干,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水,还有我那顶沾满污渍、却始终没舍得丢掉的黄色外卖头盔。头盔上几道深深的凹痕,是之前搏斗留下的勋章。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虫鸣。只有死寂,一种沉重得能压垮神经的、仿佛连时间都冻结了的死寂。然而,正是这死寂,让门外传来的声响,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恐怖。

起初,是零星的、拖沓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各个方向传来,越来越近。接着,是抓挠声。不再是之前那种试探性的轻挠,而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刮擦!无数指甲、或许是骨头,在金属、水泥、玻璃碎片上摩擦、剐蹭,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用刀片刮黑板般的噪音!

嗬……嗬嗬……嗷——!

低沉的、如同野兽喉咙里滚动的呜咽声开始汇聚、叠加,越来越响,越来越狂躁!不再是零散的个体,而是无数个声音扭曲、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低沉、混乱、充满原始饥饿和毁灭欲望的声浪!这声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撞击着快餐店的墙壁和我的钢铁堡垒,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浪正在外面汹涌澎湃!

来了!它们都来了!第七夜的序曲!

我猛地抓起手摇收音机,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几乎握不住。我拼命地、疯狂地摇动着手柄,齿轮发出吃力的嘎吱声。应急灯的光线太暗,我看不清刻度盘,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地拧着调频旋钮。

滋滋……滋滋啦啦……刺耳的电流噪音。

“……滋……所有……坚守……滋……救援……无望……滋……重复……救援……无望……”

“……滋……最后通告……第七波……最高强度……无差别……毁灭……”

“……滋……启动……净化程序……倒计时……开始……滋滋……”

断断续续、冰冷绝望的词语,如同冰锥,从嘈杂的噪音中刺出,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救援无望?净化程序?倒计时?!军方……他们要干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比门外那汹涌的尸潮更甚!这所谓的“净化”,听起来就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同归于尽的味道!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震动!快餐店顶棚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城市的几个不同方向几乎同时传来!沉闷的冲击波穿过空气,震得我靠着的墙壁都在微微发颤!爆炸的火光瞬间映亮了被堵死的窗户缝隙,将店内染上一片地狱般的橘红!

是轰炸!军方的轰炸!他们所谓的“净化”,就是用炸弹把整个感染区,连同里面所有还喘气的东西,一起抹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顶棚。门外是即将爆发的尸潮地狱,头顶是军方毁灭性的轰炸倒计时!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操!操!操!”我猛地跳起来,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对着冰冷坚固的金属壁垒疯狂地踢打、嘶吼!拳头砸在冰冷的钢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指骨传来剧痛,却丝毫无法宣泄那灭顶的绝望和愤怒!

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我他妈只是想送个外卖!只是想活下去!

轰隆!!!

又一声更近、更剧烈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撞在快餐店的建筑上!头顶的应急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门外那越来越狂暴的抓挠声、嘶吼声,以及爆炸后远处建筑倒塌的沉闷轰鸣,如同地狱的丧钟,在无边的黑暗中疯狂敲响!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门外那令人疯狂的噪音——指甲刮骨般的抓挠、无数喉咙里滚动的嗜血嘶吼、远处爆炸的余震——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这小小的金属囚笼。

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像要炸开。我背靠着冰冷、焊疤嶙峋的钢铁壁垒,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不住颤抖。消防斧冰冷的木柄紧贴着我汗湿的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金属凉意,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武器”的触感。头盔沉重地压在头上,边缘的塑料硌着额角,带来一丝奇异的、令人清醒的痛楚。

不能死在这里!像老鼠一样被炸死,或者被那些东西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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