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德拉的尾鳍在幽暗中划出银蓝弧线，索隆跟着她穿过一道珊瑚拱门时，额角的碎发被水流轻轻掀开。
这里的海水比外间更冷，像浸了千年寒冰的丝绸，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这是‘誓约骑士’世代守护的禁地。”珊德拉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鳍扫过左侧岩壁时，几片荧光藻被惊得四散，在两人身周浮成淡绿星子，“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接近真正的秘密。”她回头看了眼索隆，残缺的虎牙在幽光里闪了闪，“你最好跟紧些——上回有个偷跑的海鼬，被珊瑚虫啃得只剩颗牙。”
索隆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三叉戟纹路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血脉里的火种随着深入迷宫烧得更旺了，每游过一段隧道，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便浓烈几分。
他的目光扫过两侧岩壁，那些珊瑚表面的凹痕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有几道划痕整齐得像刀砍，还有一处圆形凹印，边缘带着焦黑，分明是被高温熔过的。
“这些机关……”他刚开口，珊德拉突然抬手。
水流在她掌心聚成细小漩涡，指尖点向斜上方。
索隆顺着看过去，岩壁缝隙里嵌着半枚贝壳，表面刻着扭曲的鱼人符文。
下一秒，贝壳突然张开，数十根黑针破壳而出，带着嘶嘶破空声刺向他们刚才的位置。
“毒针，淬了深海乌贼的神经毒素。”珊德拉甩动尾鳍，带着索隆往右侧急闪，“每走十步必有一道，我数过。”她的尾鳍擦过岩壁时，一片珊瑚突然脱落，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尖刺陷阱，“看到没？落石是假的，真正的杀招在——”
“左边。”索隆的刀鞘突然抵住珊德拉后腰，推着她往更深处游去。
两人刚离开原位，左侧岩壁便裂开数道缝隙，碗口粗的石柱轰然坠落，砸在他们方才停留的位置，激起的水流几乎掀翻索隆的斗笠。
珊德拉回头时，发间的珍珠串子乱了，“你怎么——”
“血脉在发烫。”索隆握紧和道一文字，掌心的纹路亮得刺眼，“那些机关里的能量波动……不像自然生成的。”他盯着石柱断裂处露出的金属暗纹，喉结动了动，“有人在最近五十年里重新加固过这些陷阱。”
珊德拉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刚要说话，水流突然泛起奇异的涟漪。
那涟漪不像普通的波动，倒像是有人在水下扯开了一块半透明的幕布，露出后面藏着的东西——
深影·零三就站在涟漪中央。
他的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白，左眼蒙着条褪色的黑布，右眼里跳动着幽蓝幽蓝的光，像两簇泡在海水里的鬼火。
“你们以为能瞒过‘水波记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这里每一滴水都记得背叛者的面孔。”
索隆的太阳穴猛地刺痛。
无数画面像被搅乱的漩涡，顺着水流灌进他脑子里：潮湿的礁石、刻满符文的石碑、一个跪在碑前的少年，他的后背布满鞭痕，却仍固执地抬头，声音带着血锈味：“以血为契，以命为祭……我愿用一生封印，换血脉传承。”
“闭气！”珊德拉的尾鳍重重拍在索隆腰侧。
索隆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张开了嘴，海水正顺着喉咙往肺里灌。
他咬碎舌尖，剧痛让意识回笼，同时握紧刀柄——那些记忆里的少年，眉眼竟与战国年轻时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够了！”索隆低喝一声。
掌心的三叉戟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那些混乱的记忆被强行理顺，在他脑海里拼出完整画面：少年跪在初代冥王的觉醒碑前，用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滴在碑上的瞬间，石碑浮现出与索隆掌心相同的纹路。
而碑底的落款，赫然是“光月·昭”——战国的全名，是光月·战国。
“原来……”索隆的声音发涩，“所谓‘冥王血契’，根本是觉醒者自愿封印意识的仪式。”他抬头看向零三，“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知道什么？”
零三的右眼突然眯起。
他抬手挥出一道水刃，那水刃比普通的更浑浊，里面裹着细碎的珊瑚渣，“知道你越靠近真相，就越难回头。”水刃撕裂水流，直奔索隆咽喉而来。
珊德拉的反应比索隆更快。
她抽出腰间的人鱼短刃，刃身刻着的“誓约”二字突然泛起金光，迎上水刃的瞬间，短刃竟发出钟鸣般的嗡响。
“走！”她被水刃的冲击力撞得撞上岩壁，尾鳍擦出血痕，“前面第三个岔口往左，我拖延他！”
索隆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抓住珊德拉手腕，三刀流·龙卷·逆流斩的刀势在掌心凝聚，蓝色刀气裹着两人冲破右侧岩壁。
破碎的珊瑚渣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护着珊德拉滚进另一条通道时，后背被划开两道血口，但他根本没在意——
“你疯了？”珊德拉的尾鳍还在渗血，却急着去摸他后背的伤口，“那岩壁后面是……”
“是死路。”索隆扯下腰间的布带，随便绑住珊德拉的尾鳍，“但他追不上。”他盯着通道尽头的水闸，那水闸由某种发光的海石制成，表面流转着与他掌心相似的纹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他也进不去的。”
珊德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屏住了呼吸。
水闸后方的水流在诡异地旋转，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下方搅动。
更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那是……”她的声音发颤。
“灵魂之井。”索隆摸了摸掌心发烫的纹路，突然笑了，“看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水闸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涌出的水流裹着细碎的荧光藻，像撒了把星星。
而在他们身后，零三的声音穿透层层珊瑚，混着水流的低鸣，轻轻落在索隆耳中：“光月家的血脉，终究要为当年的背叛买单。”
索隆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看向黑暗深处，那里只有翻涌的海水，却像藏着无数双眼睛。
珊德拉碰了碰他的胳膊，“走吧。”她的尾鳍虽然还在疼，但目光比之前更亮，“有些真相，总要有人看见。”
索隆点了点头。
两人游过水闸的瞬间，他听见血脉里的火种发出轻响，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声音。
更深处的钟声突然变急了，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而水闸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零三的低语隔绝在外。
前面的路，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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