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花教教主死了,被鞭笞死的。
陈百笙知道死的是谁。
真正的败花教教主他昨天才见过,他最想见却没见到的人,才是那个替死冤魂。
他躺在郎中的床上,浑身上下火灼似的疼痛,比不过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左肆门他是没有感情的影子,前门主教会他感情,死了;离开左肆门他单纯想行侠仗义,尹梓教会她爱情,死了。
他突然觉得好无力,他怀疑他其实是天煞孤星的命,害死爹娘和前门主不够,还要害死尹梓。他们的死都因他是个废物。
郎中看他泪流满面,以为是药性太烈刺激伤口,问他要不要换药。他心里难受,没有理他。
“嘿,丢魂似的。”郎中对着把他送过来的人说,“这我可管不了,找魂去找神婆。”
“得得,你把他伤治好就行,我回去复命去。”败花教派出来的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还复命去。”郎中耸耸肩,继续上药。
陈百笙呆呆地躺在床上,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小贩们聊天的声音。
“知道吧,败花教教主死了!”
“败花教高手如云,能碰到他们教主的怎可能活着?谣传,一定是谣传!”
护送陈百笙的人没走远,听见这些话折返回来,靠在墙角继续听着。
“就是谣传!武林盟发话了,说那女子是败花教教主鞭笞死的,他们扮成武林盟的人栽赃陷害!”
“这有什么好陷害的?”越来越多人听见对话,好奇地走过来。
“让武林盟以为教主已死,放松警惕,趁机兴风作浪!好阴险啊!”
“真的假的?”有人在质疑。
“诶诶,看那边,武当派的云睛道长亲自来了!听他怎说!”
败花教的人顺势看去,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站着三个道士,为首的果然是云睛那个老东西,他想:过去看他要搞什么鬼。
屋外闹哄哄,郎中耐不住性子,要跟着出去看,床上的陈百笙叫住他:“带我一起去。”
郎中为难地说:“你这伤不易多动,躺着吧,别跟着瞎掺和。”
“我无亲无故,死了没人找你麻烦,但若拒绝我,我做鬼都缠着你!”说话太激动,陈百笙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呲牙咧嘴。
“嘿!好吧!”郎中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慢慢起身,两人再一起出去。
台子下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两人只得站在边缘位置,好在陈百笙视力极佳,台上看的清清楚楚。
“那名可怜女子身上的鞭伤大概一指多宽,深可见骨,血染全身。如此残忍之法,我等名门正派何以下得去手!”云睛道长抚摸着白色的胡须,一脸正气盎然。
“对!唯有败花教丧心病狂才会做出如此之事!”
“云睛道长我们相信您!”
“不是武林盟干的!无耻的败花教!”
百姓情绪高涨,纷纷大叫起来,人群里陈百笙默默攥紧拳头,郎中看着台上说:“没有说服力啊,鞭伤基本如此,对付一个弱女子,凡力气大者皆可致伤。”
在墙角的败花教人见如此,认为要马上到败花教禀告。陈百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有愤恨。
败花教总舵主厅。
“什么?老东西真的这么说?”染碧婷皱眉问道。
“千真万确,属下就一旁听着,那陈百笙本就怨您,听后不知怎么想!”
“他们做的好事,倒想让我背黑锅!”染碧婷恨的牙痒痒,她真想把这些名门正派撕的粉碎。
陈百笙不会就此相信了吧?但他要不信才更怪!染碧婷想想说:“让唤雨楼的人过来,我要知他们是否对那群人说了什么?”
武林盟有此一计,恐是从唤雨楼知道什么,想借机拉拢陈百笙。左肆门是名震江湖的杀手组织,能让前门主以死传位的人不会差到哪去,成为他们的香饽饽不过是时间问题。
片刻,属下押着唤雨楼楼主归来。
楼主看见染碧婷吓得腿软,说话都不利索:“拜见见,教主主……”
染碧婷听得心烦:“我问你,败花教的事你泄露出去多少?”
楼主“啪”地跪倒在地,头磕的“砰砰”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有人看见你,不,你的影子和陈百笙很亲密,所以来查他来了。败花教的事我没有多说一个字啊!”
“是吗?那我的影子怎么死的?”染碧婷冷笑,“不是有人透露的话,怎会有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楼主吓得够呛,不敢抬头看她,身子抖得像得了什么病。她的属下狠狠给他来了一脚:“教主问你话,嘴巴呢?”
“不会用嘴说话,就把嘴割掉吧!”另一个属下阴恻恻地笑着,“我乐意代劳。”
楼主吓得大哭:“教主,是我不对!我贪恋你的美貌,就偷偷画下来,喝醉后不小心说出去的。云睛老头给我好处,可是,可是我只是出卖影子,没有出卖你啊!”
染碧婷握紧手中的鞭子,冷冷说着:“影子怎说都是你的主子。且她是我的影子,你出卖她就是出卖我,还敢说没有出卖我?!”
鞭声四起,楼主凄厉地惨叫声回荡在主厅各个角落。
“唤雨楼是前教主留下的情报部门,现在看来,没存在的必要了。”染碧婷的笑容像罂粟一样诱惑而美丽,在楼主眼里却是毒蛇致命的毒液。
“你开甚玩笑?唤雨楼百年历史,岂是你想抹掉就抹掉的?”楼主口吐鲜血,露出比哭难看的笑容,“再说,没了唤雨楼,败花教好比没了耳朵和眼睛!”
“你知最近崛起的小势力里有谁吗?”染碧婷附身说,她的语调仍旧慵懒,却带着压迫感,“追风楼,他们可是近期热门的新势力,已和我们合作了呢。”
“你你,莫不是早有此意?”楼主瞪大眼,“就算没有这事,你早想拔了唤雨楼是吗?”
染碧婷一掌击去,在楼主惊恐的表情下震碎他的天灵盖,看他咽气说:“不听话的东西留着太碍眼。”
两个属下对她叩拜:“教主英明,揪出内贼,为我教正风。”
她看看自己的手说:“现在唤雨楼应是易主了,追风楼的人我已安排过去。”
她接着说,“唤雨老贼已活太久,信息问题三年前就有异象,可惜那时我无证据。现在,影子一事正可以发挥余热。”
“教主一片仁心,定能让我教千秋万代!”
“不知那陈百笙究竟作何抉择?是加入那些名门正派,还是单枪匹马来为她报仇?”
染碧婷喃喃着:“我不怕背锅,反正已背了不少――只是他的立场,我还是很在意。”
她注意到两个属下跪着没有起来:“你们还有其他的事?”
“属下或许多嘴,但影子同样为教主效力不小,她的尸首……”一个手下说。
她半眯着眼看他,这个人她记得叫欢,和尹梓从小接受训练,感情好的很,唉,不是不能理解。
她点点头:“有理,今夜就带回影子尸首,没问题吧?”
“属下定会把影子尸首完好无缺带回!”
夜黑风高,武林盟收押处。
木架上绑着的正是死去的尹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易容成武林盟的人混进来的欢不忍直视,心里难受:我会带你回教,不让你当那孤魂野鬼!
看着在行刑地方都能谈笑风生的武林盟,他愤恨地想:终有一日,她受的灾我会让你们十倍偿还!
“哎,这个尸体咋弄?”
“盟主说,不定有人会寻她,先留着。”
“寻她?败花教的人不是把她当弃子?”
最后两个武林盟的人,半说半笑要离开,欢借口值守留下来。
“她才不是弃子!”待两人走后,欢不禁握手成拳,小声怒道,“明明是唤雨老贼出卖她!”
“你是败花教的人?”冷不丁冒出来个声音,欢才发现阴暗角落里坐在地上的“尸体”在说话。
“这个声音……你是陈百笙?”欢通过尹梓知道陈百笙,对他有一定了解。
伪装成尸体的陈百笙站起身,走向欢对他说:“无需惊讶,左肆门的人想进任何地方,都用出其不意的方法。”
月光照在陈百笙的脸,欢看清后松了口气:“陈兄弟,你来这里是为了她?”他指指尹梓的尸体。
“你们教主连死人都不放过吗?”陈百笙抽出青鹄,冷冷看着欢,“我可不信她是派你打入敌人内部。”
欢摇摇头:“你听到我方才的话,心里应略有轮廓,我不信你是如此愚笨的人。”
“唤雨楼是败花教情报部门,我怎知不是你的教主特意让楼主出卖她?”青鹄的剑身反射着月光,欢感受到持剑者的杀气。
“我……”欢话语未落,就听到门外人声鼎沸,“是埋伏!陈……”
他发现陈百笙不在原地,回头看时尹梓已经被他背在背上:“你这是要硬闯出去?”
“哪里话?殿后就拜托你了!”
“什么?!”
“总要做些让我愿信你们的事吧――希望你不要被抓住!”话毕,陈百笙一掌把欢推出去。
门外,火光冲天,尽是武林盟的人拿着刀器火把,欢刚出去就被围在中间,免不了恶战。
“不对,只有一个人,我明明感受到两个人的气息!”副盟主跃上房顶,正看见施展轻功的陈百笙,他右手挥出一掌,“哪里跑?”
陈百笙没想到会被人发现,偏身躲过这一掌,抽出青鹄回身刺向副盟主,副盟主左手拿剑向前挡个正着。陈百笙手腕一转,青鹄灵活地从剑上滑下去,直刺副盟主腹部,却被副盟主用剑再次挡住。
“不够快!”
“怕太快,前辈眼神不好!”
“嚣张的小子!”
话语间,两人过了数十招,刀光四起。
而房下,欢独战武林盟的小人物倒是游刃有余,很快杀出重围。不想,遇上武林盟两大高手,陷入苦战。
看见屋顶打来打去的两人,欢边防御他人进攻边想:我殿后你不也没逃出去……
副盟主毕竟年老,虽攻守兼备,体力却处于下风,满头是汗。他选择智取,于是绕后挥剑向陈百笙背上的尹梓:“我看你怎么选?!”
“如此卑鄙!”陈百笙反应极快,背手用青鹄挡住,生怕那剑划到尹梓,副盟主此举无疑惹恼了他,“休怪我无义!”
“哈哈,人都死了还抓着不放,没想到败花教有情有义!”副盟主凌空一踢,打在陈百笙脸上,这一脚猝不及防,他带着尹梓一起摔了下去。
“小梓!”就算是尸体,他也全力去保护,他在空中抱住尹梓,如那日马上摔下他在落地后成了她的衬垫。
然而,高处摔下来和马背上不一样,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尚未愈合的伤口重又撕裂,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陈兄弟!”欢看见他摔下来,一时分心,结实地挨了一掌飞出老远,昏迷过去。
“啧,还是一个‘情’字最杀人啊!”跳下来的副盟主看着重伤的陈百笙,阴笑着,“你应不是败花教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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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