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木门被晨光镀上一层淡金,陈闲踢拉着千层底布鞋跨出门槛时,后槽牙还咬着半块冷硬的炊饼。
闲哥儿!刘铁匠的大嗓门裹着晨雾撞过来,他蒲扇般的手掌攥着半截焦黑的木片,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那疯乞丐昨儿夜里把镇东祠堂烧了!
供了三百年的列祖列宗灵牌全成灰了!
围在他身后的王婶子抹着眼睛直抽噎,怀里的布娃娃被攥得变了形:我家那口子上个月刚给爹续的香...
陈闲把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他烧灵牌关我甚事?
他说......刘铁匠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压低声音,他说只有真正的守夜人才能拦住他。
晨风吹过陈闲额前的碎发,露出眉心幽蓝的判官印。
他嚼炊饼的动作顿了顿,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合着你们拦不住疯乞丐,就来扰我清梦?
不是扰!王婶子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指甲缝里还沾着灶灰,昨儿后半夜我起夜,看见那老叫花子蹲在祠堂房梁上啃骨头,眼睛绿得跟鬼火似的!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松开手后退两步,小闲啊,你是守夜人......
陈闲低头看了看被拽皱的青布衫,慢悠悠把镇魂令往腰里一别。
阿桃从他衣领钻出来,鬼火在晨光里弱得像将熄的蜡烛,小阴魂的指尖都在发颤:主、主人,祠堂那边......有很浓的怨气。
怨气?陈闲歪头,嘴角勾出点漫不经心的笑,正好当早茶醒神。
镇东祠堂的废墟比陈闲想象中更惨。
原本朱红的门柱烧得只剩焦炭,半块慎终追远的匾额歪在瓦砾堆里,焦黑的灵牌残片散得到处都是,混着没烧尽的黄纸,像被踩碎的蝶。
那疯乞丐就蹲在断壁下,正啃着根不知哪里来的羊腿骨。
他的破棉袄前襟沾着黑灰,头发里还挂着烧糊的香灰,见陈闲过来,反而把骨头举了举:小友来得倒快。
您老烧人祠堂倒慢。陈闲双手插在袖筒里,歪头打量他,昨儿在破庙外要饭,今儿就当纵火犯,这行当换得比我翻被子还勤。
疯乞丐突然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得老大:小友可知道,这祠堂供的不是青河镇的活人?他用骨头戳了戳脚边的焦土,三百年前,这镇子闹过瘟疫,死了百八十口人。
后来的守夜人把他们的魂封在灵牌里,说这样能镇住怨气。
陈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事他从未在《守夜人手札》里见过。
可怨气这东西,压久了会发馊。疯乞丐突然把骨头一扔,掌心腾起团黑气,就像这灵牌,烧了才干净。
黑气翻涌着凝成虚影,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指甲长得能戳进人眼眶。
阿桃呀地一声缩回陈闲袖管,鬼火在他手腕处烫出个小红点。
陈闲却突然打了个哈欠,往地上一躺。
他的后脑勺磕在焦土上,凉丝丝的,混着烟火气往鼻子里钻:老子今天就不起来了。
你!刘铁匠在后面急得跺脚,小闲你疯了?
虚影张牙舞爪扑过来,却在离陈闲三寸处砰地炸开。
黑气像被无形的手揉碎,散成星星点点的磷火,飘到陈闲眉心的判官印上,滋滋作响。
【检测到宿主处于灵异之地(怨气凝聚的祠堂废墟),开始签到......】
陈闲闭着眼睛都能想象系统面板弹出的蓝光。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像是擂鼓。
【签到成功!奖励:《守夜人手札·卷二》】
有温热的东西落进他掌心。
陈闲睁眼,见手札不知何时从怀里翻出来,第二卷的封皮泛着幽光,墨迹在纸页上流淌,浮现出段陌生的记忆——
百年前的雨夜,穿青衫的守夜人跪在阴阳交界处,鲜血从眉心滴在青石上。
他的神魂化作光链,缠绕住即将崩溃的幽冥法则。
雷劈在他背上,他却笑:守心者,守阴阳平衡。
陈闲的指尖轻轻颤抖,突然明白前晚手札里那句守心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真的继承了。
疯乞丐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再没有半分疯癫。
陈闲抬头,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札,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光,像深潭里的月光。
继承什么?陈闲坐起来,拍了拍后背的灰,您老到底是谁?
疯乞丐弯腰捡起地上的羊腿骨,在掌心搓了搓,骨头上的黑灰簌簌落下。
陈闲这才看清,他手腕内侧有道淡青的印记,是朵半开的莲花——和义父临终前攥着的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是谁不重要。疯乞丐把骨头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重要的是......他突然冲陈闲眨了眨眼,你有没有资格成为下一个幽冥睡神。
说罢他转身就走,破棉袄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陈闲刚要追,却听他头也不回地喊:对了小友——
去你义父旧宅看看吧。
话音未落,疯乞丐已经拐过街角,只余一阵风卷着焦灰,扑到陈闲脸上。
他伸手抹了把脸,指尖碰到手札,卷二的纸页突然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阿桃从袖管里探出头,鬼火恢复了些亮度:主人,要现在去吗?
急什么。陈闲把袖管里的小阴魂往上提了提,慢悠悠往破庙走,反正那老叫花子又跑不了。
可他的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些。
晨光里,他眉心的判官印泛着幽蓝的光,像颗未醒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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