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是被耳朵里的针戳醒的。
迷迷糊糊时只觉有根细针在耳道里轻轻搅,痒得他皱起眉头,手刚要去拍,那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贴着他后颈呵气:“守夜人,青河镇的河底,有东西醒了……”
他“嚯”地坐直,草席被带得沙沙响。
月光从破庙漏风的窗棂钻进来,照得阿桃的鬼火忽明忽暗——小丫头正悬在他床头,半透明的小手还保持着戳他耳朵的姿势,发梢沾着点露水似的幽蓝。
“主、主人你终于醒了!”阿桃扑棱棱飘到他面前,鬼火急得直蹦跶,“刚才那声音你没听见么?我拽你袖子拽得手都酸了!”
陈闲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后颈还残留着被阴寒气息扫过的刺痛。
他刚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墙角有团浅灰色的影子——像被风吹散的棉絮,正哆哆嗦嗦往他这边凑。
“阿桃!”他猛地拽住小丫头的手腕,鬼火在掌心烫得他一缩,“那是……”
“土地公的残魂!”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鬼火突然变得亮堂堂的,把那影子照得更清楚了——是个穿青布衫的小老头,胡子上挂着冰晶似的碎片,额头有道焦黑的裂痕,“我认得他!上个月他还给我分过供果!”
土地公的虚影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风过竹筒的声响:“青河之下……有裂隙……请守夜人……镇压……”话音未落,他身上的灰色棉絮开始簌簌脱落,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
“老丈等等!”陈闲扑过去,指尖刚碰到那影子,就像戳进了凉水盆,寒得他打了个寒颤。
虚影“唰”地散成星子,最后一粒光点撞在他腰间的铜镜碎片上,“叮”地轻响。
破庙里重归寂静。
陈闲蹲在地上,望着掌心残留的阴寒气息发怔。
阿桃飘下来,用凉丝丝的手背给他理了理乱发:“主人,你手在抖。”
“冷的。”陈闲吸了吸鼻子,突然笑起来,“土地公都亲自托梦了,看来我这懒骨头得动一动了。”他踉跄着爬起来,从木匣里翻出那本《守夜人手札》——封皮是褪色的玄色,边角磨得发亮,是义父临终前塞给他的。
手札刚翻开,泛黄的纸页突然泛起青光。
陈闲眨了眨眼,就见墨迹像活了似的游动,最后凝成一行字:“古井藏渊,万鬼归源。”
“得,合着让我去镇中心那口老井里找渊。”陈闲把书往怀里一揣,摸出压在草席下的桃木剑——剑鞘上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阿桃,把我那双新布鞋拿来,别踩脏了。”
“主人你真要去?”阿桃飘到梁上,叼着他的布鞋往下扔,“那井底下我去过一次,全是烂泥和死鱼,味儿比刘屠户的下水桶还冲!”
“不去能成么?”陈闲套上鞋,顺手把阿桃捞进袖子里,“土地公都快散了魂来报信,总不能让青河变成第二个乱葬岗吧?”他推开门,月光正漫过庙前的老槐树,把影子拉得老长,“再说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镜,“我倒要看看,这渊里能给我送什么好东西。”
青河镇的夜静得反常。
陈闲踩着青石板往镇中心走,平时总在墙角打盹的野狗没了影子,连卖馄饨的老张头都提前收了摊,竹帘在风里“啪啪”响。
阿桃从他袖口里探出头,鬼火缩成豆粒大:“主人,镇里的阴气变重了……我、我能闻到血锈味。”
陈闲的脚步顿了顿。
他确实察觉到了——空气里有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浸了酒的红布,裹着他的鼻尖。
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札,纸页在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紧。
镇中心的老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井沿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刻着“顺治三年”的字样早被苔藓盖住了大半。
陈闲刚走到井边,身后突然响起轻柔的嗓音:“闲哥儿这么晚来这儿做什么?”
他猛地转身,就见苏九娘提着一盏羊角灯站在巷口。
她穿月白绣海棠的衫子,发间插着支银簪,灯影里眉眼温柔得像春夜的雨:“这井水寒得很,小心伤身。”
陈闲的后颈又开始刺痛。
他打了个哈欠,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九娘这么晚还没睡?我这不是来补觉的么——井底下凉快,比破庙的草席舒服。”
苏九娘的笑纹僵了僵。
她往前走了两步,灯笼的光映得井沿泛出幽蓝:“闲哥儿莫要玩笑,这井……”她突然顿住,指尖轻轻绞着帕子,“我前日见井里冒气泡,像是有鱼翻塘,你可要当心。”
“知道啦知道啦。”陈闲背过身,冲阿桃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刻飘到苏九娘脚边,鬼火在她绣鞋上晃了晃。
陈闲眯起眼:苏九娘的影子里,有根极细的黑线正往井里钻。
他没再说话,一猫腰就往井里跳。
风声灌进耳朵时,他听见苏九娘喊了句什么,但水声“轰”地裹住了他。
井底比想象中深,陈闲呛了两口水才浮出水面,抹了把脸抬头——月光被井口切成指甲盖大的光斑,正缓缓往上缩。
“阿桃?”他喊了一声,就见一团幽蓝从头顶落下来,小丫头的鬼火把四周照得模模糊糊。
陈闲这才发现,井底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泥坑——正前方是条青石板铺的石阶,湿漉漉的往下延伸,两侧石壁上嵌着发光的夜明珠,把路照得像条银蛇。
“好家伙。”陈闲甩了甩水淋淋的袖子,踩着石阶往下走,“这井底下藏了座地宫?义父怎么没跟我说过?”
阿桃飘在他前面,鬼火忽明忽暗:“主人,这里的阴气好浓……比乱葬岗还重。”她的声音发颤,“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哭。”
陈闲竖起耳朵。
果然,石壁里传来细细的抽噎声,像有无数小娃娃躲在石头缝里哭。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镜,碎片突然烫得他一缩手——镜面上浮起一行血字:“幽冥通道,万鬼归源。”
“得,合着真让手札说中了。”陈闲咧嘴笑,把桃木剑往腰里一别,“正好,这儿够阴,适合签到。”他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背靠着石壁就闭上眼,“系统,签到。”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处于幽冥通道节点……签到成功!奖励:阴魂罗盘×1。”
陈闲睁眼时,掌心里多了块巴掌大的青铜罗盘。
罗盘中心嵌着颗黑珍珠,指针正“嗡嗡”震颤。
他刚要细看,耳边突然炸响个脆生生的声音:“哇哦!终于有人激活我啦!我是小盘子,你的随身灵探仪~”
陈闲被吓得差点把罗盘扔出去:“你谁啊?!”
“我是阴魂罗盘的器灵呀~”小盘子的声音像含着糖,“宿主你好呀!我能探阴脉、寻鬼源,还能……”他突然尖叫起来,“等等等等!罗盘在抖!快看井壁!”
陈闲猛地转头。
就见左侧石壁上裂开道半指宽的缝,黑黢黢的像只睁着的眼睛,丝丝缕缕的阴气正从中涌出来,裹着腐叶和碎骨,在半空凝成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那是幽冥通道要开启的前兆!”小盘子急得声音都跑了调,“再晚点,青河镇要被鬼潮淹了!”
陈闲的冷汗刷地冒出来。
他握紧罗盘,就见指针“唰”地转向石阶下方,在石壁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那里有块凸起的青石板,边缘刻着模糊的符咒。
“走。”他扯着阿桃的手腕往下跑,“去把那裂缝堵上!”
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陈闲回头,就见井壁的阴影里,苏九娘的月白衫角一闪而过。
她的发簪掉在地上,银尖上沾着暗红的血,在夜明珠下泛着冷光。
“主人!”阿桃指着石壁裂缝,“那缝在变大!”
陈闲咬了咬牙,把罗盘往怀里一揣。
罗盘烫得他心口发疼,小盘子还在叽叽喳喳报着数据,但他的耳朵里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鼓。
石阶越往下越陡。
陈闲踩着水洼往前跑,裤脚被石壁上的苔藓刮得稀烂。
他能听见裂缝里的鬼嚎越来越响,像千军万马在撞门。
阿桃的鬼火几乎要灭了,小丫头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哭腔里带着狠劲:“主人别怕,阿桃帮你!”
“谁怕了?”陈闲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露出虎牙,“我这是……热身呢!”
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咔”地折断,尖端直指前方——那里有扇半开的石门,门缝里漏出的阴气裹着铁锈味,呛得他直咳嗽。
陈闲握紧罗盘,深吸一口气。
石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个女人的低笑,像根细针,慢悠悠扎进他的耳膜。
“小盘子,”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罗盘……能撑多久?”
“撑到你把通道关上!”小盘子的声音终于严肃起来,“宿主,往前跑!”
陈闲提起一口气,拽着阿桃往石门里冲。
月光早被甩在身后,黑暗像块湿布捂住他的眼睛。
他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响,一下,两下,像在敲一面无形的鼓。
罗盘在他掌心发烫,烫得他想起义父临终前的话:“守夜人守的不是鬼,是人心里的光。”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镜碎片——这次,碎片不再冰得刺人,反而像块捂热的玉,贴着他的皮肤,暖融融的。
石门在身后“轰”地关上。
陈闲借着罗盘的光抬头,就见头顶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大字:“封渊台”。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阴魂罗盘,跟着指针方向,往密道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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