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闭着眼,泥土的腥气往鼻孔里钻。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胸腔,像擂鼓似的。
机械音刚说签到成功那会儿,他指尖还在发抖,直到掌心突然多出些粗糙的触感——是张黄符,边缘染着朱砂,纹路像活了似的在眼前晃。
主...主人。
细细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侧冒出来。
陈闲眼皮猛跳,差点把黄符甩出去。
他缓缓侧头,就见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儿缩在坟包旁,青灰色的裙裾被夜风吹得飘起来,露出半截泛着幽光的小腿。
她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纸,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擦净的泥。
阴魂小婢?陈闲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想起义父说过,厉害的阴魂能化人形,但眼前这小丫头连站都站不稳,影子虚得像团雾,你...你叫阿桃?
阿桃拼命点头,发梢的红绳晃得陈闲眼花。
她突然扑过来,凉飕飕的手拽住陈闲的衣袖:那...那尸要来了!
话音未落,陈闲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他听见枯枝断裂的脆响,还有股腐肉混着松油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转头的瞬间,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五步外立着具青紫色的僵尸,眼眶里塞着两颗发霉的桂圆核,指甲有半尺长,正咔嗒咔嗒磨着牙。
我靠!陈闲本能地甩出手心里的黄符。
金光轰地炸开,像团小太阳撞在僵尸胸口。
那东西怪叫一声,后背蹭着墓碑滑下去,胸口焦黑一片,连青紫色的皮肤都翻起了泡。
跑!陈闲拽着阿桃就往乱葬岗外冲。
阿桃的手像块冰,攥得他手腕生疼,可他顾不上,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坟堆间撞出回音。
风里还飘着僵尸的嘶吼,离他们越来越近。
汪汪!
前头突然窜出七八条野狗,眼睛绿得像鬼火,把路堵了个严实。
最壮的那条吐着舌头,喉咙里滚着威胁的低嚎,后颈的毛全炸起来,活像座小山峰。
陈闲刹住脚,额角的汗砸在地上。
他摸了摸腰间——平时别着的桃木剑今早被王二狗借去劈柴了,现在只剩个空剑鞘。
再看阿桃,小姑娘正躲在他背后发抖,发顶的红绳都歪了,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阿桃?陈闲咬着牙,把她往身前推了推,你...你不是阴魂吗?
吓吓它们?
阿桃浑身一僵,抬头时眼眶都红了。
可她看了眼追上来的僵尸,又抿紧嘴,慢慢从陈闲背后飘出来。
她的影子突然拉长,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青灰,眼白里爬满血丝,连双髻的头发都根根竖起,像团乱蓬蓬的黑雾。
野狗群突然静了。
最前头的壮狗呜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往草窠里钻。
剩下的狗你挤我我挤你,踩翻了好几个破瓦罐,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成了?陈闲瞪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路口,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阿桃你行啊!
老子平时赶野狗得拿棍子追半里地,你倒好,往那儿一站就解决了!
这波血赚!
阿桃的影子唰地缩回去,又变成了怯生生的小丫头。
她绞着裙角,小声道:主...主人莫笑,阿桃、阿桃只是...只是怕它们咬你
陈闲的笑突然卡住了。
他望着阿桃发顶歪掉的红绳,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可奇怪的是,跑了这么远,他竟没像从前那样直喘粗气,心跳也稳得很,连刚才被猫抓的腿疼都轻得快没知觉了。
系统?陈闲摸着胸口默念,你说躺平就能变强...那我以后是不是滚哪儿睡哪儿就行?
往炕上一瘫,修为自己涨?
阿桃连忙点头,发梢的红绳晃得更快了:阿桃听...听系统说,主人呼吸都在吸阴阳气,睡觉能凝神魂...就是...就是...她突然噤声,盯着陈闲身后。
陈闲后背一凉。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僵尸又追上来了。
腐肉的腥气裹着冷风灌进衣领,他甚至能听见僵尸指甲刮过墓碑的刺耳声响。
老子今天非但没躺赢,还主动上阵了!陈闲咬着牙,攥紧剩下的黄符(虽然他也不知道剩下的在哪儿),转身就往反方向跑,系统你欠我一次深度睡眠!
等事儿了老子要睡三天三夜,雷打不动的!
阿桃跟在他后头飘,裙裾带起一阵冷风。
陈闲跑过第七个坟包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腿肚子不酸了,呼吸也平顺得像在逛庙会。
他甚至有余力回头看一眼——那僵尸离他还有二十步,青紫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恶心的光。
这不对劲啊...陈闲边跑边嘀咕,平时跑半里地我就得扶着墙喘气,今儿跑了三里地还跟没事人似的...
他话音未落,脚底下突然绊到块石头。
陈闲踉跄着扑进草窠,抬头正看见阿桃急得直转圈:主人小心!
僵尸的嘶吼近在咫尺。
陈闲撑着地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劲大得离谱——他刚才竟把块半人高的墓碑扒拉得晃了晃。
系统...陈闲抹了把脸上的草屑,望着远处追来的黑影,突然笑出了声,合着你早给老子加buff了?
行啊,那老子今天就陪这老粽子多遛两圈!
他拔腿就跑,阿桃在后边儿飘得歪歪扭扭。
月光把两人一魂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坟堆间晃来晃去,倒像在跳什么稀奇古怪的舞。
陈闲跑过第八个坟包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里,有什么东西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是力气,是底气,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能和这鬼气森森的世道掰掰手腕的底气。
阿桃!陈闲边跑边喊,等甩开这老粽子,老子带你去吃糖画!
镇东头王阿婆的糖画,甜得能腻掉牙!
阿桃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飘得更快了,发顶的红绳终于正了,在风里一颠一颠,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僵尸的嘶吼还在身后追着,但陈闲突然觉得,这风声、这虫鸣、这坟头草沙沙的响动,倒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甚至有闲心数自己跑过的坟包——第十个,第十一个,第十二个...
哎?陈闲猛地刹住脚。
他望着前方熟悉的老槐树,树杈上挂着的破灯笼还在晃,灯纸被风吹得哗啦响。
这不就是乱葬岗的入口吗?
他刚才竟绕着坟圈跑了整整一圈,可气都没喘匀!
主人?阿桃飘到他身边,小脸上全是担心,可是累了?
陈闲没说话。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坟头的土,可掌心的皮肤紧绷绷的,比从前结实多了。
他又活动了下胳膊,肌肉里像揣了团小太阳,暖烘烘的直往外冒热气。
系统...陈闲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咧嘴笑了,你这被动强化...有点东西啊。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僵尸撞翻墓碑的巨响。
陈闲转头,正看见那青紫色的影子摇摇晃晃冲过来,眼眶里的桂圆核啪嗒掉在地上。
得,接着遛。陈闲搓了搓手,拽着阿桃往镇里跑,阿桃,咱先去义庄找李阿婆的棺材——我倒要问问,是谁这么急着把人埋了!
阿桃乖乖点头,发顶的红绳在风里跳得更欢了。
两人一魂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很快融进了夜色里。
只有那具僵尸还在后边追,青紫色的皮肤被露水打湿,在暗夜里泛着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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