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的膝盖刚触到石殿青石板,后颈就窜起一阵酥麻。
这是系统被动强化的征兆——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在裂隙里翻涌的阴阳之气正顺着毛孔往体内钻,像千万条凉丝丝的小蛇,在经脉里游得欢快。
这次不是装死,是真的要睡个够。他在心里默念,嘴角还挂着点没来得及收的笑。
其实刚才摇摄魂铃时,他就发现那些怨魂的躁动里藏着股倦意——像被赶了三天夜路的挑夫,骂骂咧咧却脚步虚浮。
义父说守夜人要替人扛事,可扛事不一定非得硬刚,让闹事的先睡饱,说不定更省事。
眼皮刚合上,神魂就开始发烫。
系统自动凝练神魂的功能在这刻被推到极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变成一团云,轻飘飘却又有了重量。
石殿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苏九娘的尖叫像隔了层毛毡,阿桃的哭嚎混着厉鬼的嘶鸣,成了模模糊糊的背景音。
唯有小盘子的嚷嚷格外清晰——
宿主进入深度沉眠状态!
检测到幽冥守心诀契合度98%!
全面激活!
那声音刚落,陈闲周身腾起一层淡青色的冥光。
这光不刺眼,倒像月光泡了温水,裹着他慢慢漫开。
最先被触到的是离他最近的怨魂,那只青面鬼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咬他脖子,冥光扫过的瞬间,它的獠牙咔嗒掉了两颗,红眼睛里的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扑地散成几缕灰雾。
你疯了吗?!苏九娘的银簪还插在心口,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月白衫子上染出条蜿蜒的血河。
她指尖掐出青紫色的印子,拼命往裂隙里灌阴气——那道一人高的黑缝本在缓缓扩张,这会儿却开始抽抽搭搭地收缩,我用命祭了阴脉,够撑三十年!
你现在封了它,等裂隙再开...
话没说完,她突然踉跄两步。
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缠上了她的手腕,阴气滞在经脉里,像被人攥住了喉咙的蛇。
她抬头看向陈闲,那团冥光不知何时已漫到她脚边,沾到光的地方,她精心养了十年的阴毒竟在融化,疼得她额角冷汗直冒。
石殿另一头,阿桃正被三个厉鬼扯着衣袖。
小丫头的鬼火本来只有鸡蛋大,这会子突然涨成个小灯笼,把三个厉鬼的手都烧出了焦黑的窟窿。
她却顾不上挣扎,只瞪圆了眼睛盯着陈闲——那些原本要撕碎她的怨魂,此刻正歪着脑袋飘在冥光里,有的揉眼睛,有的打哈欠,最离谱的那只白无常,竟抱着根哭丧棒蹲在墙角,呼噜声比庙里的老钟还响。
主人......阿桃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在用梦镇魂......
她想起半月前陈闲在义夫坟前睡觉,山风掀翻了她盖的芭蕉叶,他迷迷糊糊翻个身,坟头的野鬼非但没闹事,反而排着队给递了片更大的叶子。
那会子她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着冥光里安安静静的怨魂,突然懂了——主人的睡,不是偷懒,是把自己的梦,变成了能装下这些冤气的摇篮。
裂隙里传来咔的轻响,像老木门终于合上了最后一道缝。
苏九娘跪坐在地,银簪当啷掉在脚边。
她望着彻底闭合的石壁,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掉:你不懂!
真正的幽冥通道......远不止这一处......话音被冥光吞没时,她忽然笑了,可你这本事......倒真像阴司传说里的那位......
陈闲是被阿桃的鬼火烫醒的。
小丫头正举着个烧得通红的铜铃铛在他眼前晃,鬼火舔着他的鼻尖,痒得他直缩脖子:祖宗,我刚睡踏实......
主人你睡了三天三夜!阿桃急得鬼火直蹦跶,发梢都冒起了火星子,石殿外的镇民都来问了八回,说血月还挂在天上,可青河镇的鬼全消停了!
王二家的疯儿子不闹了,西头乱葬岗的野鬼开始帮人看庄稼......
陈闲揉着后颈坐起来,发现身上的冥光不知何时凝成了枚月牙形的印记,在锁骨处若隐若现。
小盘子的声音从腰间的罗盘里钻出来,带着点小得意:幽冥守心诀第一层大成!
现在宿主睡觉不仅能凝神魂,还能自动安抚半径十里内的阴灵——当然,前提是别被吵醒。
得嘞,那回头得在床头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陈闲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抬头望向石殿外。
血月依旧悬在天上,月光却比三天前柔和了许多,像被谁撒了把碎银进去。
他弯腰捡起苏九娘的银簪,簪头刻着朵已经褪色的并蒂莲,她最后说的幽冥通道......
宿主放心,系统检测到附近还有三处裂隙。小盘子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不过嘛——又立刻恢复了活泼,等宿主睡够了,再去挨个哄它们睡觉不就成了?
阿桃扑棱着飞到他肩头,鬼火在他耳边一跳一跳:主人,你现在真的像......像真正的守护者了。
陈闲望着血月笑了。
他想起义父临终前说的话,想起自己当初接过守夜人令牌时的不情愿,想起系统第一次提示躺平签到成功时的懵。
原来最开始他以为的偷懒,早就变成了另一种守护——不是拿着桃木剑硬闯鬼域,而是用最舒服的姿态,给这阴阳两界,织一方能安心打盹的暖被。
走了,阿桃。他把银簪收进怀里,先回镇里补个觉。
至于那些没合上的裂隙......他摸了摸锁骨处的月牙印,嘴角勾起点痞气的笑,等我睡饱了,再陪它们玩。
石殿外的风掀起他的衣摆,血月的清辉落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千里外的幽冥司,某位正翻着生死簿打哈欠的阴官突然顿住笔,望着北方喃喃:这股子让鬼都想睡觉的气息......难不成那尊幽冥睡神,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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