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之夜的风裹着阴寒潮气，青河镇外的荒野突然泛起层叠磷火。
陈闲缩着脖子站在田埂边，望着前方忽明忽暗的灯火——那哪是普通的野地，分明是座飘在阴阳夹缝里的市集。
酒旗在鬼气里摇晃，摊铺的幌子写着往生纸扎阴魂香粉，几个青面游魂拎着钱串子晃悠，腰间挂的竟是锈迹斑斑的冥钞。
这鬼市......每月月晦现一次对吧？陈闲搓了搓胳膊，嘴里嘀咕着往袖中缩了缩手，我一个活人混进这种地方，怕不是第一个躺赢躺出事的。肩头的阿桃鬼火忽明忽暗，小丫头的鬼发被阴风吹得乱飞：主人小心，那边有阴气波动。她透明的指尖刚指向街角的纸扎铺，陈闲腰间的罗盘咔地转了三圈，小盘子的声音炸响：检测到异常灵气波动！
签到奖励可升级！
宿主速寻灵异地点完成签到！
得嘞，系统都催了。陈闲挑了挑眉，眼尾耷拉着往最偏僻的角落挪。
他穿过飘着纸钱的糖葫芦摊，绕过卖孟婆汤的老妇——那老妇的汤碗里浮着半截断指，看得他直犯恶心——最后在个布满蛛网的废弃摊位前站定。
摊位上堆着几卷褪色的黄符，风一吹哗啦散了满地，倒像是在给他腾地方。
四下没人。陈闲踢开脚边的破瓦罐，往摊位后的青石板上一躺。
他双手垫在脑后，眼皮一合就开始装死：系统大爷，咱速战速决啊。话音刚落，周身腾起淡青色的冥光——那是幽冥守心诀自动运转的迹象。
原本游荡的游魂像被抽了魂似的，一个接一个挪到他周围，有头发披脸的厉鬼，有缺了半张脸的孤魂，竟全跪得规规矩矩，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在念什么往生咒。
哇！这人是不是睡死啦？怎么连怨灵都给他磕头？隔壁摊位突然探出个扎着双髻的小脑袋。
扎着红绳的发尾沾着香灰，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浸在清露里的葡萄。
陈闲眼皮动了动——这小丫头身上有香火气，该是哪座小庙的灵怪。
叮——躺平签到成功！小盘子的声音里带着电子音特有的雀跃，获得初级法器控魂令（可操控阴兵/怨灵，每日三次），神魂凝练速度提升10%！陈闲感觉掌心一沉，摸出个青铜小令牌，刻着歪歪扭扭的幽冥二字，倒像是小孩拿石头刻的。
他正想把令牌收进袖中，耳后突然掠过道冷风。
这位兄台，好生本事。
低沉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磨盘。
陈闲睁眼就见个穿玄色官服的高个人站在面前——说人不太准确，那家伙面色青灰，舌头垂在唇边三寸，腰间挂着条锁魂链，正是黑无常陆九渊。
陆九渊的指节抵着下巴，瞳孔里泛着幽绿的光：阳寿未尽却能引动阴灵朝拜......青河镇的守夜人，倒是藏了块宝。
陈闲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大哥，咱做买卖讲个自愿，你这是强买强卖啊？他余光瞥见陆九渊身后不知何时围了七八个阴兵，锁魂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阿桃的鬼火在他耳尖烧得更旺，小丫头的声音像根细针戳进他脑海：主人，他们身上有冥差令的气息！
自愿？陆九渊的舌头一卷，扫过泛青的嘴唇，等我把你带回阴司大牢，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他抬手一挥，阴兵们立刻呈半圆状围上来，锁魂链哗啦啦缠向陈闲的脚踝。
陈闲手指在袖中掐了个诀——这是和阿桃约定的暗号。
阿桃的鬼火咻地暗下去，整只鬼化作道黑影钻进后巷。
三息后，后巷传来凄厉的哭声。我的孩子！
还我孩子！尖锐的女声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几只披头散发的冤魂尖叫着冲出来，怀里抱着血淋淋的襁褓。
阴商们吓得纷纷倒退，卖纸扎的老汉踢翻了烛台，火苗蹭地窜上招魂幡，鬼市的灯火顿时乱作一团。
好机会！陈闲摸出控魂令，向阴兵一指。
正冲过来的阴兵突然顿住脚步，锁魂链当啷落地，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喉间发出含混的主......主人......陆九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玄色官服下的鬼气翻涌如沸：你！
鬼市之内，禁止私斗。
冷硬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油锅。
陈闲转头就见个戴牛头面具的巡卫从街角走来，腰间悬着块刻着幽冥司的令牌。
陆九渊的鬼气猛地一滞，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牛兄，这是我和这位小友的私事...
冥差令在身，还敢在鬼市动武？牛头巡卫的声音闷在面具里，抬手就往陆九渊肩头拍去。
陆九渊的身影瞬间虚化了三分，退后半步时撞翻了个香粉摊，胭脂撒了满地，倒把他青灰的脸衬得更丑了。
今日算你走运。陆九渊狠狠瞪了陈闲一眼，锁魂链唰地缠回腰间，青河镇的守夜人，咱们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被阴雾裹住，眨眼间消失在街角。
陈闲望着那团阴雾散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控魂令。
刚才陆九渊看他的眼神，像极了饿了三天的野狗看见肉骨头——这鬼市，水比他想象中深得多。
主人！阿桃的鬼火呼地窜回他肩头，小丫头的鬼发乱成鸟窝，后巷的冤魂是我从乱葬岗带来的，不过......她指了指缩在纸扎摊后的小脑袋，刚才那个小丫头一直盯着咱们。
陈闲转头，就见扎双髻的小丫头正蹲在摊前，捡起他刚才签到时散落在地的黄符。
见他望过来，小丫头把黄符往身后一藏，歪着脑袋笑：大哥哥的觉睡得真香，连怨灵都舍不得吵你。
我叫小翠，是地藏庙的香火灵，要不要我带你们去鬼市深处转转？
那边有卖能让人做美梦的香，还有会讲鬼故事的傀儡......
陈闲望着小翠发尾沾的香灰，突然想起镇西头那座快塌了的地藏庙——原来那尊缺了半张脸的泥像，竟养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灵怪。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黄符，冲小翠勾了勾手指：成啊，带路吧。
阿桃的鬼火在他肩头晃了晃，像是在替他担心。
陈闲却望着鬼市深处飘起的红色灯笼笑了——反正天塌下来有系统顶着，大不了再睡一觉。
至于这鬼市深处藏着什么......
等逛累了，再找个地方补个觉呗。他踢开脚边的纸钱，跟着小翠往更深处走去。
月光透过阴雾落下来，照在控魂令上，牌身上的幽冥二字泛着幽光，像是在提醒他：这趟鬼市之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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