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夜的风裹着阴雾撞进鬼市,青灰色的灯笼在檐角摇晃,照得石板路泛着冷光。
陈闲把棉褥子往肩头拢了拢,脚尖踢开块飘过来的纸钱——那纸钱竟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黏回他鞋帮上。
宿主注意,前方三竿竹旗处有阴煞波动。小盘子的声音从罗盘里钻出来,是说书人的摊子。
崔文远的官靴碾过满地碎玉般的月光,腰侧的判官笔微微发烫:这鬼市今日格外安静。他指尖虚点,空中飘着的几缕鬼气突然凝成半透明的锁链,寻常月晦夜,该有孤魂野鬼凑过来讨钱买路。
小白蹦上陈闲肩头,尾巴尖扫过他耳垂:可能都被说书人的故事勾走啦!
我前日见个老鬼蹲他摊子底下,听了三天三夜,连往生钱都忘了领。
阿桃的鬼火在陈闲袖管里忽明忽暗,鬼气裹着点甜丝丝的糖葫芦味:公子,那说书人...好凶。她话音刚落,三竿写着阴阳说的竹旗便撞入眼帘,旗面用生血画着判官笔、引魂铃、轮回盘,在风里猎猎作响。
说书人正往铜壶里续茶,粗陶壶嘴飘出的不是热气,是一缕缕幽蓝鬼火。
他抬头时,陈闲才发现对方眼白里泛着金纹——那是在幽冥司当差百年以上才会有的冥辉。
小友要听哪出?说书人擦了擦桌面,木桌吱呀一声裂开道缝,爬出只背壳刻着因果二字的乌龟,讲轮回苦?
说冥官贪?
还是...他金纹流转的眼尾微挑,道幽冥令?
陈闲一屁股坐下,棉褥子噗地压出团软塌塌的褶皱:老哥会挑话头。他从怀里摸出半块桂花糕——阿桃今早偷摸塞的,表面还沾着鬼火烤焦的黑边,来段大的,要带响儿的。
说书人盯着桂花糕,喉结动了动。
乌龟咔嗒咬碎块桌角,吐出串铜铃:说幽冥令,得拿因果换。
陈闲把桂花糕推过去:我这人最会占便宜,因果?
不要,只要故事。他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再说了——他歪头瞥向崔文远,我兄弟是判官使,因果债他兜着。
崔文远刚要开口,说书人突然笑了。
他抓起桂花糕塞进嘴里,鬼火刷地窜上眉梢:百年前,幽冥殿有位镇北冥将。他抄起惊堂木拍在桌上,乌龟嗡地震碎半块桌板,那将持金铃,铃响则万鬼俯首;披玄甲,甲动则阴雷裂空。
陈闲眼皮打架,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灵异地点(鬼市说书台),闭眼躺平1刻钟可触发签到。
当前剩余时间:14分59秒。他假装打哈欠,眼尾余光瞥见崔文远指尖掐诀——冥差在防说书人动魂术。
后来呢?小白蹲在桌上,尾巴尖卷着铜铃晃。
后来?说书人声音陡然压低,惊堂木渗出黑血,幽冥殿说他私藏轮回印,要夺他金铃。他举起茶碗,碗里浮着的不是茶叶,是具具小棺材,七名阴帅围他于忘川边,金铃碎成九片,血溅得忘川水倒流了三日。
陈闲的神魂突然轻得像片纸。
他闭着的眼皮下,眼瞳急速转动——系统自动凝练神识的暖流裹着他,往更深的梦境沉去。
画面陡然清晰:血色忘川翻涌着白骨,玄甲冥将单膝跪地,金铃在他掌心裂开蛛网纹。
七道黑幡从四面八方压下,为首的阴帅举着判官笔,笔尖滴着能腐蚀神魂的蚀灵墨。
那铃...陈闲在梦境里低语,腕间的摄魂铃突然发烫。
小盘子的声音穿透梦境:检测到相似波动!宿主当前法宝(摄魂铃)与画面中幽冥令共鸣度87%,初步判定为碎片之一。
冥将突然抬头。
陈闲的神魂猛地一颤——那张脸,分明和说书人有七分相似!
小心!小盘子急吼,梦境即将崩塌!
陈闲的意识被扯回身体时,后颈沁出层冷汗。
他睁眼正看见说书人用袖子擦嘴,桂花糕渣子粘在他下巴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阴鸷。
讲完了?陈闲摸出枚铜钱弹过去。
铜钱刚离手,阿桃的鬼火唰地裹住它——铜钱表面的开元通宝瞬间变成幽冥通泉。
说书人接住钱,龟壳突然咔地闭合:该说的都说了。他指节叩了叩桌面,裂开的缝隙里爬出只红眼睛的蛐蛐,剩下的...去封魂阁找。
崔文远的官服无风自动:你怎么知道他要找封魂阁?
冥将的金铃,最后片碎片在封魂阁。说书人弯腰收拾茶碗,龟壳哗啦抖出堆断簪、碎玉、锈剑,那地方...连幽冥殿主都少去。他抬头时,金纹眼白突然变得浑浊,像蒙了层灰,小友要去,最好带件能镇魂的。
小白蹦到陈闲头顶:封魂阁我都进不去!
上次我跟着黑无常大人——
那就让我这个专做白日梦的去。陈闲拍了拍小白的背,把棉褥子铺在摊子角落,走不进去,那就梦游进去。他冲崔文远挤眼,崔哥,借你点阴煞气?
崔文远叹气,指尖弹出道青黑色气团。
陈闲吸了口气,那气团便顺着鼻腔钻进去,在识海炸开团凉丝丝的雾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高灵异地点(潜在封魂阁投影),闭眼躺平可触发深度签到。
当前剩余时间:15分00秒。
这一回,陈闲的神魂没入了片漆黑的空间。
无数青铜匣在头顶漂浮,每个匣子上都刻着某某年某某月封某某魂。
最中央的青铜台座上,悬着柄金色古铃——铃身缠着活物般的镇魂咒,每道咒文都在滴着金液,落进下方的血池里,溅起的血珠竟凝成万鬼臣服的虚影。
原来如此...陈闲的神魂凑近古铃,铃身突然震颤,金液溅在他神魂上,烫得他直咧嘴,真正的幽冥令,才是掌控万鬼的关键。
叮——深度签到完成!
获得幽冥令残魂共鸣术(可与幽冥令碎片产生感应)。
陈闲的眼皮动了动,醒过来时发现崔文远正盯着他,眼神像在看块琢磨不透的玉。
小白蹲在他脚边啃糖葫芦——阿桃的鬼火正偷偷从他手里拽山楂。
你到底是谁?崔文远问。
陈闲打了个哈欠,把棉褥子往肩上一甩:一个只想躺着赢的人。他踢了踢小白的屁股,走了,回青河镇补觉。
阿桃飘到他左边,鬼火亮得像盏小灯;小白窜到他右边,尾巴尖扫着他裤脚;崔文远走在最后,官靴踩得石板哒哒响。
他们转过街角时,阴影里有件黑色官服晃了晃——帽檐下,半截舌头垂在嘴角,正是黑无常的标记。
回到守夜人小屋时,血月已经西斜。
陈闲把棉褥子往床上一扔,刚要脱鞋,小盘子的声音突然急促:宿主注意!
今晚子时三刻,幽冥梦境术将自动触发!
他挑了挑眉,慢悠悠爬上床,把被子蒙到头顶。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个鼓鼓囊囊的人形。
没人看见,那团被子下的阴影里,道半透明的神魂正飘起来,脚尖点过桌面的罗盘,往窗外的血月方向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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