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风突然变了。
陈闲刚把脚跷上路边的石墩,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
那声凄厉的哀嚎像把生锈的刀,从云层里劈下来,惊得房檐下的游魂撞在青瓦上,草窠里的野鬼抱着脑袋往他裤脚钻。
阿桃攥着他的衣袖直发抖,发梢的银铃碎成一片乱响:公子,它们、它们好像吓傻了...
崔文远的传讯符烧得更快了,血字在灰烬里扭曲着往外爬,最后几个字几乎要滴出血来:幽冥气息紊乱......未知力量入侵!老账房的手直打颤,刚要开口,陈闲已经懒洋洋地甩了甩发梢:崔叔,你这符纸该换好点的,烧起来跟放哑炮似的。
话是这么说,他指尖却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符娘牌。
符娘的意识立刻钻出来,凉丝丝的:宿主,那股气息......和你义父临终前说的冥妃遗愿重叠度87%。
陈闲的眼皮跳了跳。
他想起义父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块冰,却用最后一口气说:小闲啊,若有一日你闻见甜得发苦的桂花香,记着,那是冥妃在找她的孩子......
是冥王之子......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陈闲转头,就见金鳞婆婆扶着竹杖站在阴影里,她脸上的皱纹像被揉皱的黄纸,手里攥着枚缺了角的玉佩,百年前冥妃难产而亡,那孩子带着半腔怨气坠在鬼市地脉里,执念重得连孟婆汤都化不开。
阿桃躲到陈闲身后,只露出双眼睛:婆婆怎么知道?
你义父给的。金鳞婆婆将玉佩递过来,玉面刻着只缩头的石龟,他说这鬼市底下镇着上古灵兽玄武,若有一日地脉乱了,能唤醒它的......她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只有你。
陈闲捏着玉佩,指腹蹭过龟甲上的裂痕。
远处又传来一声哀嚎,比刚才更近了些,混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他忽然笑了:婆婆,我这人最听劝了——他往旁边的草垛上一躺,双手垫在脑后,不过先睡一觉看看。
阿桃急得直跺脚:公子!崔文远刚要拽他,却见陈闲眼皮一闭,呼吸瞬间沉得像口老钟。
符娘牌在他腰间泛起金光,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检测到极端阴气波动!
是否开启阴阳同调模式?
开。陈闲在意识里翻了个身。
阴火是从地底涌上来的。
白烬现身时,陈闲正沉浸在一片混沌的冥气里。
那人身穿墨色绣金袍,半张脸是活人皮肤,半张脸爬满青灰色尸斑,发间还坠着朵枯萎的桂花。
他指尖划过最近的阴兵,那阴兵的甲胄立刻开始溃烂,骨头缝里钻出黑红色的蛆虫:凡人,你不该来这里。
陈闲的眼皮动了动。
他感觉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撕扯,一股像温泉泡着骨髓,一股像冰锥扎着丹田,可系统传来的提示更清晰:阴阳之气融合度30%......60%......90%!淡金色的光晕从他皮肤下透出来,将白烬的阴火挡在三尺外。
你......白烬的瞳孔缩成针尖,竟能承受阴阳共体?
陈闲在意识里打了个哈欠。
他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一幅古老的画面涌出来:漆黑的地脉深处,一只石龟闭着眼睛,背甲上的咒文闪着幽光。
龟首垂在胸前,像座被遗忘的山。
醒。陈闲在意识里轻轻说。
石龟的眼皮动了。
鬼市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溢出的阴气凝成实质的雾,将躁动的游魂裹成茧。
白烬的绣金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猛地转头,眼底的怨火几乎要烧穿虚空:你不过是个装睡的废物!
陈闲睁开眼。
他从草垛上坐起来,拍了拍衣角的草屑,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我只是个爱睡觉的守夜人。他伸手指向白烬,不过既然你来了......
石龟的咆哮声比他的话音更早炸开。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玄武的头颅冲破地面,龟甲上的咒文化作锁链,将白烬缠了个结实。
白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可那声音刚飘起来,就被玄武一张口吞进了腹中。
阿桃揉着被震得发疼的耳朵,看着满地狼藉的鬼市,又看看气定神闲的陈闲,突然噗嗤笑出声:公子,你这觉睡得可真有气势。
陈闲刚要回嘴,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抬头,就见鬼市中央那座百年牌楼的飞檐上,裂开了一道拇指宽的缝。
风灌进去,带起些细碎的瓦砾,在半空打着旋儿。
看来......陈闲伸了个懒腰,玄武这一觉,睡得比我还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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