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玄武醒来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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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脉震颤的余波还在鬼市蔓延,那声震碎百年牌楼的轰鸣里,混着阴商们此起彼伏的尖叫。

陈闲抬手接住一片从飞檐坠落的青瓦,指腹擦过瓦当上斑驳的鬼面纹——这是鬼市初代守夜人刻下的镇阴符,如今碎成齑粉。

他歪头看向混乱的街道:卖冥钞的老瞎子撞翻了纸扎摊,纸人纸马在阴火里烧出焦黑的窟窿;卖血玉的胖妇人抱着钱匣子往巷子里钻,金步摇在发间乱颤;连总爱端着茶盏的算卦先生都掀了摊子,卦筒滚到陈闲脚边,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金鳞婆婆倒是稳得住。陈闲扫过人群,在街角的老榆树下找到了那抹靛青身影。

金鳞婆婆倚着树干,枯枝在她头顶簌簌落着,却始终不敢沾她半片衣角。

她望着玄武那座小山似的龟壳,眼角的金鳞纹路随着呼吸忽明忽暗——那是活了三百年的老鬼才有的阴魂印记。

直到陈闲走到近前,她才收回目光,声音像浸过陈年老酒的丝线:当年你义父用本命精血画下封印时,这龟背比现在矮半座山。

陈闲蹲下身捡铜钱,指尖被一枚锈蚀的开元通宝硌了一下。

他记得义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学我硬扛,可现在金鳞婆婆的话里,藏着他从未听过的往事。婆婆这是夸我?他把铜钱揣进袖袋,抬头时笑得没心没肺,我就是个爱睡觉的,哪能和义父比。

他若在,此刻该皱着眉头骂阴商没规矩。金鳞婆婆突然伸手,枯瘦的指节点在陈闲心口,可你躺平的样子,倒像极了这石龟——看着懒,压着的却是整条鬼市的气脉。

陈闲被点得向后仰了仰,刚要反驳,身侧传来阿桃软乎乎的惊呼声:公子!

阿桃摸到了!

那小丫头不知何时爬到了玄武背上,正蹲在龟甲的棱纹间,白生生的手按在一道凹陷的刻痕里。

她的阴火本就微弱,此刻更像盏要灭的灯,却还是努力仰着脑袋:它、它在抖!

像阿桃小时候走夜路,抱着暖炉找公子时那样抖!

陈闲踮脚够到龟壳边缘,指尖刚碰上去,便被一股温热的气浪裹住。

那温度不似阴寒,倒像春夜的井水,带着地脉深处的生机。

他顺着阿桃的手摸过去,龟甲上的咒文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在掌心烙下一道淡青色印记。

守护者归来,阴阳归心。

意念撞进识海的瞬间,陈闲踉跄了一步。

他扶住龟壳稳住身形,耳尖微微发烫——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除了系统提示外的声音,带着老树根盘结般的沧桑,却又像义父泡的桂花酒,甜得人心底发颤。

陈兄!

崔文远的唤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撞过来。

陈闲转头,就见那穿青衫的书生攥着半卷竹简,发冠歪在一边,身后跟着只叼着糖葫芦的小白狐——是他养的灵宠,此刻连糖渣都顾不上舔,圆溜溜的眼睛直往玄武身上瞄。

这是《鬼市志》里记载的守护神兽!崔文远把竹简往陈闲怀里一塞,指尖发抖地指向玄武额间的肉瘤,你看那红痣!

志上说它替初代守夜人挡过九道冥雷,额间便结了这颗镇阴珠!他忽然压低声音,青衫下摆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可现在鬼市乱成这样,阴商各怀心思,冥差三天两头来收保护费...

崔兄是要我当这鬼市之主?陈闲翻着竹简,见上面画着和眼前石龟一模一样的纹路,突然笑出声,我连早课都懒得去守夜司点卯,当什么主?他合上竹简推回去,目光扫过缩在崔文远脚边的小白狐,不过......

不过什么?金鳞婆婆眯起眼,金鳞纹路在脸上爬成半轮残月。

陈闲歪头看向满街狼藉的摊子,又抬头望了望被玄武气息压得低低的阴云——鬼市的规矩早该变了。

从前守夜人靠拳头镇场子,现在他有系统,有玄武,有阿桃,还有总爱往他草垛里塞糖葫芦的崔文远。婆婆不是总说无利不起早么?他勾了勾嘴角,我当幕后老板,你们赚钱,我躺着收钱——如何?

金鳞婆婆的金鳞突然全亮了,像撒了把碎金在脸上。

她盯着陈闲看了三息,突然笑出了声:好个躺赢的守夜人。

主人!

阿桃的尖叫刺穿了所有声音。

陈闲猛地抬头,就见玄武的喉咙里翻涌着黑雾,那团他以为被吞下去的影子正缓缓钻出来——白烬的半张人脸还在渗血,尸斑却比之前更浓了,连墨色绣金袍都褪成了死灰。

你以为吞了我就能了事?白烬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镜,我在冥河底泡了三百年,执念早渗进骨缝里了。他抬手,陈闲心口的龟甲印记突然灼痛,你身上有他的血,有它的魂......白烬的嘴角咧到耳根,正好,替我带句话给那老东西——他欠我的,该还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散成了黑雾。

玄武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龟足在地上刨出半人深的坑,却到底慢了一步,只抓住几缕残魂。

陈闲摸着发疼的胸口,突然想起系统刚跳的提示:检测到幽冥执念,建议宿主尽快前往核心裂隙。

老伙计。他走到玄武跟前,伸手拍了拍它冰凉的龟壳,我知道你急着追,但鬼市这边还没收拾利落。玄武的眼睛眨了眨,像块被擦干净的黑玉,喉间发出闷闷的低鸣,竟真的伏低了身子,龟甲上的咒文也暗了下去。

阿桃从龟背上滑下来,小脑袋凑到陈闲耳边:公子,它好像听懂了。

那是。陈闲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扫过还在收拾摊子的阴商们——金鳞婆婆已经开始指挥胖妇人搬血玉,崔文远蹲在地上帮老瞎子捡卦签,小白狐叼着糖葫芦往阿桃手里塞。

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往赌坊方向走,鞋底碾碎一片碎瓦,这鬼市的梦,也该换个舒服的姿势做了。

夜风卷着阴雾涌来,吹得陈闲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走到赌坊门口时回头,正看见玄武卧在鬼市中央的废墟上,镇阴珠在额间微微发亮,目光像两道刺破阴云的光。

而他自己,正慢悠悠往台阶上一坐,从袖袋里摸出颗阿桃塞的糖葫芦,咬得咯嘣响。

明天再收拾这摊子。他对着月亮打了个哈欠,先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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