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的尖啸震得祠堂的房梁簌簌落灰,那些原本围着它打转的残魂得了指令似的,青灰色的影子如潮水般涌来。
陈闲原本插在兜里的手终于动了——不是结印,而是摸出张泛黄的符纸,指尖在符面快速掠过,朱砂纹路瞬间泛起微光。
小娘子,我这符可是在乱葬岗闭眼签到来的。他歪头躲过一道抓向面门的残魂,符纸被他甩向地面,说是能困百鬼,我还愁没机会试呢。
符纸触地的刹那,祠堂地面腾起一圈金色光纹,像条活过来的蛇般游走着首尾相衔,将厉鬼和那群残魂全圈在中央。
厉鬼撞在光墙上发出刺啦声响,红瞳里的凶光更盛,指甲刮擦光壁的声音像锥子扎进人耳膜。
哎哎哎,别挠了,再挠我心疼符钱。陈闲揉了揉耳朵,顺势盘腿坐在供桌旁的青石板上,从袖管里摸出块芝麻糖画——上午李三娘非塞给他的,说是谢他前天帮自家娃哄走了缠夜的梦鬼。
糖块在嘴里咯嘣作响,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阿桃,该你露一手了。
缩在他袖管里的阴魂小婢阿桃抖了抖。
这小丫头死时不过十二岁,青布裙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菜渍,此刻从袖管里探出半张苍白的脸,望着光阵里张牙舞爪的厉鬼,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芦苇。
主...主人...她声音细得像蚊鸣,可手指却悄悄掐起陈闲教过的净魂诀,我、我试试?
陈闲咬着糖画笑:怕啥?
你可是阴魂,它能伤着你?
大不了我再给你寻副新身子——前提是你现在别怂。
阿桃咬了咬发紫的嘴唇。
她记得三天前陈闲在义庄教她掐诀时说的话:阴魂要护主,得先护着胆子。此刻那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她突然挺直腰板,指尖的诀印掐得死紧,清瘦的身子飘离地面三寸,脆生生念起咒来:幽明两隔,各安其道——退!
几缕离群的残魂被咒声震得扭曲,像被泼了滚水的纸人般嘶叫着消散。
阿桃自己也被反震得晃了晃,却转头冲陈闲露出个带泪的笑:主、主人,我真的做到了!
成啊你。陈闲乐了,随手抛过去颗养魂丹——这是今早刚从系统背包里摸出来的,今晚让厨房给你留只小鸡腿,热乎的。
阿桃手忙脚乱接住丹药,眼睛亮得像点了灯。
那边厉鬼却被彻底激怒,长发里的草屑簌簌掉落,露出后颈一道紫黑的勒痕——正是投井时绳子勒的。
它猛拍光墙,整面墙都泛起波纹,陈闲放在供桌上的符纸被震得哗哗作响。
得,看来这符阵还得加把劲。陈闲打了个哈欠,往后一靠,后背正抵上祠堂角落的断碑。
碑上陈氏先祖之灵的刻字硌得他肩胛骨生疼,他却舒服地眯起眼,小爷我补个觉,你慢慢折腾。
话音未落,他的呼吸便沉了下去。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甚至没力气去听——这是他摸透的规律:浅眠状态最能触发睡觉凝练神魂的被动。
果然,识海里那团原本像棉花的神魂突然硬了几分,连带周身的阴阳之气都活泛起来,顺着毛孔渗进符阵。
光墙的金色陡然变亮,厉鬼撞上去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上开始浮现细密的符纹,像无数根针在往它魂魄里扎。
那些残魂早没了刚才的凶劲,缩在角落发抖,连鬼气都淡了几分。
喵——
一声怯生生的猫叫打破了祠堂里的肃杀。
陈闲怀里不知何时多了团暖乎乎的毛球,是那只总被阿桃吓得躲在房梁上的流浪猫小黑。
此刻它缩成毛团子,尾巴尖还在抖,却硬是往陈闲怀里拱,大概是觉得这懒人比厉鬼可靠些。
小黑,你倒是会挑时候。陈闲没睁眼,手却自动摸上猫背,别怕,有你桃姐姐在呢。
阿桃的脸更红了,连鬼气都泛起粉晕,却还是强撑着继续掐诀。
祠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三娘的大嗓门先撞了进来:柱子哥你看那光!
莫不是陈闲那懒鬼把祠堂点着了?
破门被撞开的瞬间,赵大柱扛着锄头冲在前面,李三娘攥着锅铲跟在后边。
两人刚跨进门槛便定住了——陈闲抱着猫瘫在断碑下,嘴角还沾着糖渣;阿桃飘在半空,小脸上全是认真;祠堂中央的光阵里,厉鬼正被符纹缠成个粽子,连嘴都张不开。
陈、陈小哥?赵大柱的锄头哐当砸在地上,这...这是咋回事?
陈闲慢悠悠睁眼,伸了个懒腰,怀里的小黑被晃得喵呜叫。
他指了指光阵:李婶子前天说夜里听见井边有哭声,我来看看。
这不是陈二嫂么?他踢了踢脚边的白骨,指骨上的铜戒指在光下泛着钝光,三十年前投井的,怨气没散干净。
李三娘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你、你就这么...把鬼收了?
不然呢?陈闲打了个响指,光阵应声而散,厉鬼被符纹捆着摔在地上,瞬间缩成团黑雾钻进他腰间的铜铃里——这是今早签到得的摄魂铃,他试了半天才摸会用法,我躺着不动,它自己就怂了。
赵大柱瞪圆了眼:可我听老辈说收鬼要念三天经,撒七七四十九张符
老辈那是没系统。陈闲嘀咕了句,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见。
他弯腰抱起小黑,冲两人挥挥手:把这白骨收了,找块向阳地埋了。
明儿让你家娃来我那领块糖画——可别再砸我窗户了。
李三娘的脸腾地红了。
前天她娃把糖画砸在陈闲窗台上,说是给懒鬼的投喂,这会儿她搓着围裙角直点头:哎哎!
我明儿让他带两斤桂花糕来赔罪!
陈闲笑着摇头,抱着猫往外走。
阿桃乖乖跟在他身后,小爪子里还攥着那颗养魂丹。
刚跨出祠堂,冷风突然灌进领口。
他抬头望了眼天——不知何时,月亮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像被泡在血盆里的玉盘。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什么腐烂的东西被吹化了。
主、主人...阿桃的声音又开始发抖,这风...好冷。
陈闲的笑意慢慢收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摄魂铃,铃身凉得刺骨。
远处传来隐约的惨叫,像有人被掐着脖子发出的闷哼,混在风声里忽远忽近。
回镇。他低头摸了摸小黑的耳朵,语气难得严肃,今晚...别睡太死。
血月的光漫过青河镇的屋脊,将房檐下的铜铃照得泛着暗红。
不知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叫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惊惶。
而在镇外的乱葬岗上,几缕漆黑的鬼火正顺着山梁往上窜,像一群举着灯笼的夜行人,正朝着镇口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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