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早朝。
秘书丞令狐德棻上书说:“陛下,魏晋南北朝以来,天下久经战乱,经典书籍散失颇多,宫中资料残缺,请陛下收购征集流散在各地的书籍资料,设立机构任命官吏整理补录。”
李渊听后觉得有理,于是命令狐德棻、陈叔达、裴世矩、赵弘智、袁朗、欧阳询等人编修《艺文类聚》。此书至武德七年,编修完成,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官修类书,它保存了中国唐代以前丰富的文献资料,尤其是许多诗文歌赋等文学作品。全书共一百卷,一百万余字,征引古籍一千四百三十一种。与《北堂书钞》、《初学记》、《白氏六帖》合称“唐代四大类书”。
令狐德棻又说:“最近几个朝代没有编纂正式历史,梁、陈、北齐的文史资料还可做依据,至于北周、隋朝的史事记录大多脱漏缺损。如今还有耳闻目睹的人在,编纂史书可做依据;一旦时过境迁,事情都模糊不清,就无法收集了。陛下从隋朝接过帝位,隋朝继承北周的帝位,两代皇祖的功业多半建立在北周,如果不评议次第,各编一部正史,那么祖先的业绩、历代的功劳不能发扬光大,后世就不能流传了。”
李渊深以为然,立即下诏说:“史官负责记载历史,考察评论得失,深入探究历史的变通之处,以此来区分事物的类别,惩恶劝善,让人们多了解古代的历史,为将来的治理提供借鉴。从伏羲氏以来,历经周秦,直到两汉,历史传承不断,三国并立,一直到晋宋,各种典籍都齐备了。自从魏国南迁以来,各个朝代乘机而起,统治天下,周隋之间禅位交替,历代相承。梁朝自称国家,横跨淮海地区;齐国迁都,建立宗庙社稷;陈朝也建立政权。这些朝代都各自称正朔,历经多年,使用着不同的年号,制定礼仪制度。至于开国奠基、皇位更迭、好的谋略和政策、著名的臣子和杰出的人才,以及他们的言论和功绩,在当时都不乏其人。然而,这些事迹都没有被编纂成典籍,纪传体史书也都缺失。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俗的传说逐渐变迁、失真,那些过去的辉煌事迹和优良传统都快要消失了。朕手握图籍,统治天下,希望建立长久的统治,养育百姓。现在朕正要制定法典和谟训,让它们永远流传下去。看到那些被埋没的历史,朕深感痛心,并怀有修史的志向。要修撰这些历史,确实需要正直而有才能的人。
朕经过再三思量,决定命中书令萧瑀、给事中王敬业、著作郎殷闻礼负责修撰《魏史》;侍中陈叔达、秘书丞令狐德棻、太史庾俭负责修撰《周史》;中书令封德彝、中书舍人颜师古负责修撰《隋史》;大理卿崔善为、中书舍人孔绍安、太子冼马萧德言负责修撰《梁史》;太子詹事裴世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孙、太子冼马魏征负责修撰《齐史》;秘书监窦琎、给事中欧阳询、秦王文学姚思廉负责修撰《陈史》。你们一定要详细审慎地修撰,广泛搜集旧有的文献资料,对于正确的义理要保留下来,不要改动,修史的笔法要公正,不要隐瞒事实。”
群臣皆交口称颂。
二十七日,李渊修国书于高句丽王,请求高句丽王放因隋末战乱而逃生至高句丽的百姓回国发展生产。
十二月底,数以万计的百姓回归乡土,李渊命各州县长官好生抚慰,尽快使百姓恢复生产。
武德六年正月初五,刘黑闼率残兵逃往饶阳,秉钺将军刘弘基率兵一路追击。刘黑闼部饶州刺史诸葛德威放刘黑闼入城,刘黑闼等人一进城,便被设计捉住,而后举城投降,并将刘黑闼、刘十善、苏定方等绑缚至李建成处,请李建成发落。
李建成欲将贼众全部斩首,魏征劝说:“万万不可再开杀戮!难道窦建德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魏征,你这是何意?”李建成问。
“太子殿下,山东、河北久经战乱、人心思归,处死所有人必将引起山东、河北人民更大的反抗,他们会想朝廷为何对其他匪首如此宽容,而对山东、河北的匪首如此痛恨?如今,太子殿下当仁义为怀,少开杀戒,只对刘黑闼斩首即可,对其他从犯不如让其归乡。”
“你是河北人?”
“正因为臣是河北人,所以了解河北人的心思,河北人民自古好战,战争对他们来说,不可怕,而怀柔政策才是对河北人们最大的杀手锏,想当年袁绍兵败,曹操在河北与民休息、发展生产,后来河北成了曹操稳固的后方,最终为三足鼎立积累了重大的政治和经济资本。河北,世家大族很多,他们深受儒家思想影响,释放河北士兵,有利于拉拢世家大族的人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况且,秦王为陕东道大行台,潼关以东尽在其手,我们若善待河北士卒,那么将来他们必定感念您的恩情,这也将成为您对抗秦王的最大资本啊!”
魏征的一席话令李建成茅塞顿开,于是,下令除刘黑闼外,全部释放。
程名振对太子说:“太子殿下,刘黑闼杀我全家,请让我砍掉他的首级,以告慰臣母亲和妻子的在天之灵!”
李建成准奏,下令由程名振执行死刑,临刑前刘黑闼叹息道:“我有幸在家种菜,却被高雅贤这些人害得落到如此下场!”
至此,刘黑闼作乱彻底终结,李世民、李元吉、李建成兄弟三人都曾作为主帅讨伐刘黑闼,然而三人采用的方法却截然不同,李世民杀伐果断,以武力平定刘黑闼,但是,武力只能攻城,不能攻心;李元吉则空有主帅之名,不尽主帅之责;李建成则听从魏征、王珪等人的建议,攻心为上,所以最终覆灭了刘黑闼。无论从过程还是从结果来看,李建成平定刘黑闼无疑是最成功的,大唐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小的。
刘黑闼被平定后,李渊征调李艺入朝,并任命李艺为左翊卫大将军,庐江王李瑗接替李艺任幽州大都督。李艺明白,如果自己不入朝,李渊一定不会安心,李艺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交好李建成,从而为自己的未来找到光明的前途,他只能入朝,也必须入朝。从此,李艺与李建成交往越来越密切,李艺也将自己更大的政治资本押向了李建成。
二月十二日,平阳公主去世,李渊谥为“昭”,后世称其为平阳昭公主。
是日,李渊着礼部议平阳昭公主葬礼。李渊说:“隋末以来,三女招兵买马,从朕起兵,攻长安、守苇泽关(相传因平阳昭公主而后得名娘子关),智勇双全、胆略过人,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今早薨,朕决议以军礼葬之!”
礼部和太常寺官员极力反对,称女子以军礼下葬者,闻所未闻,这不合礼制。
李渊反驳说:“平阳公主战功赫赫,此等奇女子,古之未有,以军礼下葬,有何不可?”
礼部和太常寺官员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李渊下令,前后部鼓吹乐、持班剑的仪仗队四十人以及武装勇士卫护送灵。
二十日,徐圆朗见形势不妙,弃城逃跑,后为乡里百姓擒获处死。至此,大唐境内反叛者仅剩高开道一部。
三月初七,高开道掠夺文安、鲁城,被唐军打败。
二十一日,吐谷浑侵犯洮、岷二州,李渊命岐州刺史柴绍前往救援。
二十三日,苑君璋率突厥军队侵犯马邑,右武侯大将军李高迁及高满政于腊河谷击败苑君璋。李渊大喜,任命高满政为朔州总管、荣国公。
二十九日,柴绍与吐谷浑作战,被吐谷浑包围,敌军居高临下,箭射唐军。柴绍不慌不忙,命人弹奏琵琶,敌军不解,纷纷放下防备,突然,柴绍命唐军骑兵绕到敌军背后,杀吐谷浑一个措手不及,吐谷浑退却。
二十四日,梁师都的将领贺遂、索同以所管辖的十二个州降唐。
二十七日,李伏威心腹茂德府别将戴义告知辅公祏有谋反之心,李伏威惶恐,当日,惊惧而死,时年四十一岁。
二十八日,李渊下令以人的初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岁为“中”,二十一岁为“丁”,六十岁为“老”。又下令让天下各户根据自己的资产情况,被划分为三个等级,每年编造一次账册,每三年编造一次户籍。州县保留五份户籍比对,尚书省保留三份。
大唐的户籍制度,从此刻正式开始。
二十九日,盗匪出身的洪州总管张善安反叛,大唐内乱又起,李渊派舒州总管张镇周等人攻打张善安。
不久,张善安攻陷孙州,捉住总管王戎。
七月十二日,岁星侵犯了毕宿。傅奕认为这预示着边疆将有战事。
十九日,荧惑星侵犯了舆鬼星的西南星。傅奕认为这预示着大臣会被诛杀。
八月初九,在左游仙游说下,李伏威部辅公祏举兵反叛,他打着为李伏威报仇的旗号,命人伪造了李伏威起兵手诏,声称王雄诞有二心,王雄诞听后称病不出家门,辅公祏趁机夺了其兵权,失去兵权后,辅公祏派人抓捕王雄诞,命人缢死。
王雄诞乃李伏威部下第一猛将,深谙兵法,但是在政治上却远远不及辅公祏,可怜一代名将,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后来,李世民即位后,诏赠其为左骁卫大将军、越州都督,谥号为“忠”。
而后,辅公祏假拖吴王遗命,在丹阳称帝建国,与张善安联合,并以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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