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山风里散成淡灰色的雾,陈战锋蹲在半塌的演武堂前,军靴尖挑开一块焦黑的房梁。
断裂处还冒着青烟,混着松脂燃烧的苦香。
他背后的欧阳轩正用剑刃挑开一堆碎木,青铜剑脊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每挑动一下,剑身上那道由血渍凝成的蛊纹便微微发亮。
老陈,来看看这个。欧阳轩突然用剑柄敲了敲地面。
陈战锋凑过去,见碎木下压着块巴掌大的焦布,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他戴上战术手套,指尖刚碰到布面,就觉掌心战纹猛地一跳——那是源脉钥匙在发烫。
是地图。陈战锋将焦布展开,布面被烧去大半,只剩右上角的残片。
上面用朱砂画着蜿蜒的山脉,山坳处标着个模糊的隐字,旁边有行极小的蝇头小楷:丙戌年秋,源脉分脉于此封镇。
丙戌年?欧阳轩眯起眼,至少是两百年前的年份了。他的剑尖轻轻划过隐字,这墨色掺了朱砂和金箔,是古派画舆图的手法。
我师门的《九州剑冢图》也是这样。
演武场另一侧传来金属碰撞声。
布鲁斯裹着染血的战术背心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皮质日记本,封皮上印着银色的双头蛇徽章——正是暗渊组织的标志。在那辆被炸烂的指挥车里翻到的,他指节敲了敲日记本,暗渊的通讯官随身带的。
陈战锋翻开日记本,前半页记着物资调配、行动时间,字迹潦草如鬼画符。
翻到中间某页时,他瞳孔微缩——纸面被利刃整齐划去了半页,剩下的边角还沾着没擦净的墨迹,隐约能辨认出蛊门...血祭源脉入口需三钥几个字。
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维克多的影子。
影子?欧阳轩凑过来看,暗渊的二把手?
我听黄师叔说过,这人才是真正的智囊。
都过来。山墙下传来黄长老的声音。
老人盘坐在残旗旁,膝头放着那半卷《太极十三势》,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书页上源脉之下,藏龙卧虎的血字。战锋,把地图给我。
陈战锋递过焦布,黄长老凑近看了片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欧阳轩要扶他,被老人抬手止住。这是《隐脉图》,他声音发颤,三百年前,国术八大门派联手封镇源脉分支的舆图。
当年为防外敌,每派只留半幅,我昆仑一脉的那半幅...在五十年前的大火里烧了。他指腹抚过隐字,这里标着的山坳,应该是秦岭余脉里的藏龙谷。
我年轻时随师父去过一次,谷口有棵千年银杏,树干上刻着止戈二字。
那本日记里的三钥...布鲁斯插话,是不是和源脉钥匙有关?他看向陈战锋掌心的玉珏,淡青色雾气正随着呼吸起伏。
极有可能。黄长老点头,源脉是国术的根本,当年八大门派怕后人贪心,便将主脉封在极北之地,分脉散于四方,每处都设三重锁。
我手中的玉珏是昆仑一脉的镇脉钥,其他两钥...应该在另外两派手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但暗渊显然知道得更多——他们能破我昆仑三道护山大阵,能请来苗疆蛊门的人在剑上种血蛊,甚至连源脉分脉的位置都摸到了边角。
陈战锋捏紧日记本,照片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冲他笑。
他想起战斗时,维克多在直升机上挥手的模样,那笑容里没有挫败,只有狩猎者的兴奋。他们故意留下线索。他突然开口,地图碎片在烧焦的木箱里,日记本在指挥车最显眼的位置。
维克多知道我们会查,所以布了个局。
欧阳轩用剑鞘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又怎样?
我们总不能等着他们把源脉分脉挖出来,拿国术根基去造什么超级战士吧?他瞥了眼陈战锋手背上的战纹,再说了,老陈现在有战神血脉,咱们有黄师叔的经验,布鲁斯的火力——就算是局,也得掀了他们的棋盘。
布鲁斯咧嘴笑,拍了拍腰间的战术枪套:我带的人里有三个侦察兵,擅长追踪。
暗渊的直升机往西南方向去了,和地图上的藏龙谷正好同路。
黄长老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白发被山风吹得凌乱。藏龙谷外有我昆仑当年设的四象困阵,若暗渊没拿到另外两钥,短时间破不了。
但...他转向陈战锋,战锋,你记不记得老张头说的生死局?
源脉之下,藏的不只是国术传承,还有当年八大门派都没料到的...变数。
陈战锋摸了摸胸口的源脉钥匙,雾气突然变得灼热,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他想起老张头临终前的话:小锋啊,这血脉不是福,是要你扛着国术的命。他抬头看向欧阳轩,对方正用布仔细擦着剑上的血蛊纹;又看向布鲁斯,那男人正蹲在士兵堆里教他们怎么拆暗渊的通讯器;最后看向黄长老,老人的目光穿透残旗,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刀光剑影。
去藏龙谷。陈战锋的声音不大,却像钢钉钉进岩石,今晚就出发。
欧阳轩把剑往腰间一挂:我去收拾行李,顺便把厨房里剩下的酱牛肉顺两块——深山里可没你做的红烧肉吃。
布鲁斯拍了拍他肩膀:我的人半小时内就能准备好,夜视仪、卫星电话、单兵火箭筒都带着。
黄长老从怀里摸出个铜铃,轻轻一晃,铃音清越:这是昆仑的问路铃,遇到困阵时摇三下,能辨方位。他把铜铃塞进陈战锋手里,记住,源脉钥匙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当年祖师爷说过,这东西...沾了血就收不住。
暮色漫上山头时,陈战锋站在演武场最高处,望着山脚下集结的队伍。
欧阳轩正和侦察兵们争论路线,布鲁斯在检查车载电台,黄长老则对着残旗行了个古礼,口中念念有词。
风卷着焦土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碎片,又摸了摸胸口的源脉钥匙。
山的那一边,藏龙谷的千年银杏应该正落着黄叶,而暗渊的影子,已经先他们一步踏进了那片迷雾。
出发!布鲁斯的吼声惊飞了几只山雀。
陈战锋跨上越野车,后视镜里的演武场逐渐缩小,最后只剩那面猎猎作响的残旗,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里,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不是普通的狼,是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正在深山里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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