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打在陈战锋后颈时，他正蹲在炊事班后厨的煤堆旁。
孙厨师往他掌心塞了块硬邦邦的馒头，麦香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这是老厨师特意烤焦的，说是练拳先练牙口。
王猛那小子的八极拳，讲究崩撼突击。孙厨师用漏勺敲了敲案板，刀疤从眉骨爬到下颌，他下盘扎得像桩子，前手虚晃，后手才是杀招。
你看这馒头——他突然把馒头砸向陈战锋面门，这就是他的虚招！
陈战锋本能后仰，馒头擦着鼻尖砸在墙上，碎成几瓣。
老厨师没停手，抄起漏勺又砸过来：躲得漂亮！
但他下一拳会跟着腰力压下来，像砸夯！漏勺带着风声劈向陈战锋左肩，他慌忙抬臂格挡，木勺柄重重磕在肱二头肌上，疼得倒抽冷气。
疼？孙厨师突然笑了，疼就对了。
国术不是躲疼的，是让你知道疼在哪儿，再把疼变成拳头。他从围裙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副磨得发亮的铜护腕，戴上。
王猛的军体拳带寸劲，这护腕能卸三分力。
陈战锋戴上护腕，铜片贴着皮肤凉丝丝的。
孙厨师突然抓住他手腕，像捏面团似的调整角度：记住，他出左直拳时，你往左前方半步——不是退，是进！
用肩撞他肘窝，破他的根节。
等他重心乱了，再切他的肋下...
老厨师的手指在陈战锋身上点穴似的戳，每一下都带着老茧的粗糙。
后厨的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周强蹲在门口剥蒜，剥两瓣就抬头看一眼，蒜皮撒了满地：锋哥，你这护腕咋跟老电影里的武师似的？
武师？孙厨师嗤笑一声，从灶台底下摸出本泛黄的《国术真诠》，翻到某页拍在案上，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当年他跟着二十九军大刀队砍过鬼子。
国术不是花架子，是要见血的。他指腹划过书中听劲二字，王猛的拳风带着哨音，你耳朵要比眼睛快。
陈战锋盯着书页上的批注，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字被血渍晕开。
他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战神血脉在皮肤下窜动，那些晦涩的招式注解像被泼了热水的墨，在脑海里渐渐清晰——听劲不是用耳朵，是用皮肤感受空气的震动；破根不是用蛮力，是顺着对方的力打偏重心。
再来！孙厨师抄起个铁盆砸过来，陈战锋这次没躲，侧身半步，左肩轻轻一撞铁盆边缘。当啷一声，铁盆打着旋儿飞出去，撞翻了周强的蒜堆。
老厨师眼睛亮了：对！
就是这股巧劲！
日头西斜时，陈战锋的护腕上沾了汗，铜片泛着暖光。
他站在训练场的沙地上，拳风带起的沙粒在夕阳里成了金粉。
孙厨师靠在树下抽烟，烟圈飘到半空散了：去洗把脸，等会擂台见。
比赛场的沙坑被晒得发烫，陈战锋踩着烫脚的沙地进场时，听见此起彼伏的呐喊。
炊事班的人举着菜板，上面用酱油写着锋哥支棱；特战队的兵举着战术头盔，吼得脖子青筋直跳：王队踩扁他！
王猛站在对面，迷彩服袖子卷到肩头，胳膊上的伤疤像条蜈蚣。
他盯着陈战锋的护腕，嗤笑：炊事班的，你戴个铜镯子是来演杂技的？裁判赵教官吹了哨，计时器开始跳动。
第一拳来得比陈战锋想象中更快。
王猛前手虚晃，后手直拳带着风声砸向他面门——和孙厨师说的一模一样！
陈战锋往左前方半步，左肩轻轻一撞王猛肘窝。
特种兵队长的拳头偏了三寸，擦着他耳朵过去，带起的风刮得眼皮生疼。
有点门道。王猛眯起眼，这次换了右摆拳，腰胯猛地一拧。
陈战锋没退，顺着他的力侧身，护腕磕在对方小臂上。叮的一声脆响，王猛的拳势顿了顿——铜护腕卸了力！
观众席炸了。
特战队的兵吼得更凶，炊事班的周强举着菜板蹦高：锋哥！
削他！
王猛的额头沁出汗，这次他没留手。
八极拳的崩拳接军体拳的勾踢，招招往要害去。
陈战锋耳朵里全是拳风的哨音，皮肤能感觉到王猛每一拳的力点。
他像条滑不溜秋的鱼，王猛的拳头擦着他脖子、胸口、腰侧过去，每次都差那么半寸。
躲够了吗？王猛突然大喝，左腿虚点沙地，右腿猛地扫向陈战锋下盘。
这是杀招！
陈战锋没躲，屈腿下蹲，右手成刀砍向王猛膝盖外侧——孙厨师说过，八极拳下盘再稳，膝盖外侧是软胁！
咔的一声闷响，王猛的扫堂腿偏了方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
陈战锋抓住机会，左拳护头，右拳如炮弹出膛，直捣对方肋下。
这是军体拳的冲拳，但用了国术的寸劲，拳到中途突然加力！
噗！王猛被打得倒退三步，撞在擂台边的护绳上。
观众席的呐喊声突然拔高，炊事班的菜板差点砸到裁判席。
赵教官扶了扶眼镜，眼神变了——这小子，真把特种兵队长逼到这份上了？
王猛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变得阴鸷。
他突然弯腰捂着肚子，膝盖一弯跪在沙地上，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操......这拳够狠......
陈战锋脚步一顿。
孙厨师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战场上最毒的不是拳头，是装死的敌人。他盯着王猛颤抖的后背，看见对方攥紧的右手——指节发白，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沙粒被风卷起，迷了陈战锋的眼。
他眯起眼，护腕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王猛的喘息声突然变了，从粗重变得平稳——这是要暴起的前兆！
裁判赵教官刚要上前查看，陈战锋突然跨出一步，脚尖在沙地上碾出个浅坑。
他的肌肉绷得像弓弦，战神血脉在血管里发烫，连王猛后颈汗毛颤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猛的右手，正悄悄摸向腰间的战术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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