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的石阶上,陈战锋的脚步被灵雨拽得微顿。
他低头望去,少女的指尖泛着青白,像片被风卷落的玉兰花瓣,正死死攥着他迷彩服的袖口。
灵雨?玄风的声音陡然沉了三分,方才认输时的颓然被冷硬取代。
他手中的剑穗在阴风中簌簌发抖,你要做什么?
灵雨的睫毛剧烈颤动,终于抬眼看向师兄。
她的眼底有团小火苗在烧,是陈战锋在边境见过的——那些抱着炸药包冲向敌阵的新兵眼里,也有这样的光:师兄,我前日在山脚下的村头,看见陈班长给受伤的娃子喂药。
他兜里装着半块烤红薯,自己啃凉馍,却把热乎的塞给讨饭的老人。
玄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昨儿我跟着他们走了二十里山路,灵雨的声音越来越稳,他们不是来抢秘籍的。
陈班长说,西北边境的狼崽子们在挖地道,上个月已经越界三次。
他要找的《八极破阵图》,是为了破那些暗堡的机关。
山神庙外的汽车鸣笛又响了一声,这次更近了。
陈战锋不用看也知道,是苏寒带着赵铁牛他们到了——那丫头总把车载警报调成《打靶归来》的调子。
玄风前辈,陈战锋松开灵雨的手,却把炒勺在掌心转了个花,我们进地宫不是为了私藏,是要把破阵之法刻成钢板,给每个边防连发一份。
您守着这东西三百年,可三百年前的老阵图,破不了现在的混凝土暗堡。
玄风的剑尖突然挑起一缕香灰。
那香灰在空中凝成个妄字,又唰地散作齑粉:三百年前我师父被北洋军阀砍了头,秘籍裹在血布里塞进地宫。
你拿什么保证,今天的边防连不会变成明天的军阀?
灵雨急得跺脚:师兄你见过陈班长的军功章吗?
他去年在炊事班,用一口铁锅挡下境外武装的流弹,救了整个巡逻队!她转身拽住陈战锋的袖子往上提,露出他小臂上狰狞的疤痕,这道伤是上个月给新兵连熬姜汤时,为了护着锅不被泥石流冲跑,被石头划的——他宁可自己流血,也不肯让战士们喝不上热汤!
陈战锋被拽得踉跄,却没抽回手。
他望着玄风的眼睛,那里有团浑浊的火,像口熬了百年的老药锅:前辈,我娘是国术馆的杂役。
她临终前跟我说,老祖宗的东西,要喂给能护着万家灯火的人。
您看我这双手——他摊开掌心,掌纹里嵌着常年握锅铲的油垢,拿得动炒勺,也举得起步枪。
您要的保证,我用这条命给。
山风突然灌进庙门,吹得供桌上的蜡烛噼啪作响。
玄风的剑穗突然绷直如弦,剑尖直指陈战锋咽喉:好个用命作保。
那我便试试,你的命够不够硬!
灵雨惊呼一声,旋身挡在陈战锋面前。
她腰间的玉牌当地撞在炒勺上,震得陈战锋虎口发麻——这小丫头竟偷偷练了他们门派的玉衡步,刚才拽他袖子时用的巧劲,根本不是普通姑娘能有的。
师兄!灵雨反手扣住玄风的手腕,你答应过师父,除非来者心怀恶念,否则不许动杀招!
玄风的手腕纹丝不动,却突然屈指弹在灵雨肩井穴上。
少女闷哼一声,踉跄着栽进陈战锋怀里。
陈战锋顺势揽住她后腰,感觉到她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素色衫子——原来她刚才站得笔直,全凭一口气硬撑。
小丫头片子,玄风的剑划出半轮银月,你当我看不出他们是好人?
可这地宫下面压着的,不是什么破阵图。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像古钟里的余韵,是当年我师父用七十二个弟子的血祭,封在阵眼里的...
小心!灵雨突然在陈战锋耳边尖叫。
陈战锋的后颈汗毛倒竖。
他抱着灵雨就地翻滚,玄风的剑擦着他的头皮劈进青石板,火星子溅得两人满脸都是。
这一剑快得离谱,陈战锋甚至没看清玄风是怎么移动的——直到他撞在供桌腿上,才发现自己的迷彩服后襟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淡粉色的秋衣——那是苏寒硬塞给他的,说大冷天别冻着腰。
战神血脉的热流从心脏窜到指尖。
陈战锋感觉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刚才被玄风弹中的肩井穴都开始发烫。
他把灵雨推到供桌后面,抄起炒勺迎了上去。
前辈好剑法!陈战锋大喝一声,炒勺划出个圆弧。
这是他在炊事班练了三年的翻勺功,原本是为了颠锅不掉菜,此刻却正好接住玄风刺来的剑。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他闻到了熟悉的焦糊味——是炒勺上的老油被剑气烤化了。
玄风的剑突然变招,从刺转削,目标竟是陈战锋持勺的手腕。
陈战锋本能地缩手,却见灵雨从供桌后甩出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那帕子裹住剑身,竟生生拽得玄风踉跄半步。
灵雨!玄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连缠丝帕都使出来了?
师兄你糊涂!灵雨的帕子越缠越紧,当年师父说过,国术不是锁在箱子里的死物,是要活人用的!
陈班长他们要的不是秘籍,是让老祖宗的东西活过来!
陈战锋趁机欺身上前。
他的战斗直觉告诉他,玄风的下一剑会走中宫直入,便故意露出空门,等剑尖刺到胸口三寸时,突然沉肩坠肘,用贴山靠的架势撞向玄风肋下。
这是他前晚在篝火边,听赵铁牛讲煤矿老工人卸力时悟的,没想到此刻竟暗合了八极拳的要诀。
砰的一声闷响。
玄风被撞得倒退三步,后背重重砸在山神像上。
泥胎的碎片扑簌簌落下来,他却突然笑了:好小子,无师自通的贴山靠......你娘当年在国术馆,是不是偷听过我师父讲拳?
陈战锋还没来得及接话,灵雨的帕子突然绷断。
玄风的剑再次扬起,这次剑身泛着幽蓝的光,像淬了千年的寒潭水。
最后一招,玄风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解脱般的苍凉,你若接得住,地宫钥匙归你。
接不住......他瞥了眼灵雨,我便带着秘密下棺材。
陈战锋感觉脊背发凉。
这一剑的压迫感,比他在边境遇到的火箭弹还可怕。
他的战神血脉开始灼烧,伤口愈合的速度几乎能听见滋滋声。
灵雨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掌心托着块泛着青光的玉珏——那是玄风方才掉在地上的。
师兄,这是师父临终前给我的。灵雨把玉珏按在陈战锋手心,他说遇到能让国术活过来的人,就把这个给他。
陈战锋的手指刚碰到玉珏,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白发老人在雨里教小徒弟打拳,少女跪在病榻前给师父喂药,玄风抱着染血的秘籍冲进地宫......最后定格在一方青铜钥匙上,埋在地宫最深处的青石板下。
我知道钥匙在哪了!陈战锋大喊一声,拉着灵雨往地宫入口跑。
玄风的剑风擦着他后颈扫过,割下几缕头发。
他能听见玄风在身后怒吼:臭小子!
那玉珏是......
轰!
山神庙的木门被撞开。
赵铁牛扛着火箭筒冲进来,苏寒端着狙击枪跟在后面,枪口还冒着硝烟——显然刚才那声鸣笛是他们在清场。
玄风的剑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乱,陈战锋趁机拽着灵雨扑进地宫。
黑暗中,陈战锋摸到灵雨的手在发抖。
他握紧她的指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玉珏还在发烫。
地宫深处的金光越来越盛,照得两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如鬼。
灵雨,陈战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那玉珏到底是什么?
灵雨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是......是开启地宫核心阵眼的钥匙。
可师兄刚才要使的那招,是封魂剑......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剧烈的震动。
陈战锋抬头,看见山神庙的方向腾起一片尘烟。
苏寒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战锋!
玄风那老东西召唤了一堆穿黑衣服的!
个个都会国术!
我们被围住了!
陈战锋的炒勺在掌心攥得发烫。
他望着地宫深处越来越亮的金光,突然笑了——这趟浑水,看来是越趟越深了。
灵雨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前面有机关。
我......我帮你破。
陈战锋摸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石壁上的刻痕。
那些纹路他在边境的暗堡图纸上见过,是境外势力新研发的蜂巢阵。
而此刻,在国术秘籍的照耀下,他竟能看清每个机关的弱点——就像看一锅刚下锅的回锅肉,哪里该翻勺,哪里要加花椒,一目了然。
走。他拉着灵雨往深处跑去,等破了这关,我给你炒盘糖霜核桃——比你师兄的破剑有意思多了。
身后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隐约能听见玄风的怒吼穿透地宫:臭小子!
你要是敢动阵眼里的东西......
陈战锋没回头。
他望着前方那团金光,感觉有团火在胸口烧得更旺了。
战神血脉的热流顺着血管奔涌,他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轻响——这具曾被人嘲笑只会颠勺的炊事兵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强。
而在他们头顶,山神庙外的空地上,二十个黑衣人的身影从树林里鱼贯而出。
为首的老者摸着下巴上的银须,望着尘烟里的玄风:师弟,你终究还是把那小子放进地宫了?
玄风抹了把嘴角的血,剑穗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绽开妖异的花:师兄,你猜他能不能活着出来?
银须老者笑了,目光扫过地宫入口:活不活得出来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青铜令牌,三百年前的局,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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