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到达黄梅县的第三天,从豫章赶过来的十几个冯家下人终于是来了,虽然也带了一封冯智戴责备众人肆意妄为的信,但他本人却是并没有一同前来,此外信中又提到了他称病不出的现状,算是认同了王珏玉的计划。见见时机也差不多了,穿越者就带着人员和装着准备好的物品的马车出城向北行进,直走到黄昏时分,队伍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看看远处隆起的连绵山脉,今天就在这里露营吧。
“王先生,走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我们对外宣称要去朝觐冯公子就在队伍之中,再向北走可就说不过去了。”
队伍停下,各人散开去忙着准备过夜的事情,李德謇便趁机凑过来向王先生插科打诨。
“嗯,也是。不过这离开黄梅县城才刚一天,还不好向西往江夏方向去,不如这次也是挑一个天黑的时候改变路线。”
“啊?这……那不就只有今天晚上有机会吗?不如还是向东走吧,先生之前在跟黄梅县令谈话的时候也曾提及过江东的蒋王庙,那里应该也是个好去处。”
“……也不是不行,但我们今天都已经向北走了,突然就向东有些说不过去吧。”
“我们来到淮南本就是为了迷惑敌人,再说我父亲派的人也快从岭南赶来了,不过就是临时绕个远路,先这样做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在众人正想着要不要在明天就开始转向江东走一天的时候,便见前方地平线处有群大概近百人的集团乌泱泱地朝这边冲来,小李将军马上唤来准备搭建营帐的冯家下人过来戒备,而穿越者则是登上马车向远眺望,在夕阳的照耀下对方的状态还算能看得清楚,全员身型瘦弱,穿着也都很破烂,其中只有几个人手拿木棍充做武器,看起来战斗力比预想中的还要底下。
“先生,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也冲过去吧”
“好办,甚至都不需用到杀伤的兵器,先吓他们一吓吧。各位先都围过来,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去做。”
掀开马车上装着的一个木桶的盖子,挑出里面装着的火把中最小的一支,王先生一边点燃火把一边说着注意事项。
“我事先说好,浸泡这些火把布条的火油都是经过胆矾颜料染过色的,所以燃起的火焰与平常不同也是很合理的事情。虽然这火焰的颜色有些奇异,但火就是火,你们可别还没吓到敌人就先烧到自己了。”
被蓝色油布包裹着的一头冒起绿色的火光,让围过来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王先生用那火把又引燃一根递到冯海珍手里,少女的脸上慢慢地露出好奇加兴奋的笑容,这也令在场的冯家下人从对新事物的惊讶与恐惧中平静了下来。
“接着你们都用这鸡血来涂一下脸,之后每人两手各执一支火把胡乱挥舞、嘴里再喊叫说想要吃肉便好。等冲上去后还要保证在能吓唬扰乱对方的同时还不让他们近身,必要的时候点燃一两个人的衣服也是可以的,不过切记不可太过深入进敌阵之中。哎哎李公子你就不必拿这火把了,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专门的武器。”
刚用血抹了一把脸的李德謇听说自己竟然还有专武开心得不得了,自从遇到冯海珍后都憋屈了半个多月,现在总算是有件能过把瘾的乐事了。
“是之前先生在豫章城时委托木工作坊送来的大折扇吗?我当时就偷偷地看过了一下,还猜测过那究竟是准备在什么时候用的呢。”
“对,这便是准备留在此时使用的,这武器就算是击打头部也不会杀伤人命,不过说到底这还是木头制成,坚固程度尚不可知,你可别太过用力了。”
小李将军接过折扇,放到眼前想要仔细端详,可惜碍于天色渐晚、光线不足,也没多少时间对方就要近到需要警戒的距离了,不能看得真切。不过他还是十分开心,露出的牙齿上折射出晚霞的金光。
“好啊,那我是也要喊些什么吗?还是和他们一样喊着想要吃肉?”
“不用,你只要大笑就好,笑得越大声越好。”
“啊?这,就能不能换个别的喊啊?”
“那你就大声背诵佛经吧。我早就听闻李家尚佛,你可有能背得出来的经文?”
“有的有的,先生快下令让我们冲上去吧,对面可离得不远了。”
冯家的下人早就已经在小姐的带领下冲了出去,落日的余晖渐渐幽暗,衬托得绿色的鬼火更加的阴森,如计划般成功地让对方混乱起来。小李将军按捺不住,还没听先生说明完就一把夺过武器嗷嗷大叫着加入战斗,差点就忘了刚刚答应过要边打边背诵佛经的事情。
“舍利弗,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如是。舍利弗,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空法,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
摩诃版的心经有许多地方与穿越者所知道的不同,但这些并不重要,木扇击打在人体身上时暗藏的燧石迸出火花,引燃夹层中的硫磺及磷粉,从木材的缝隙中发出阵阵巨响和烟雾,再加上挥动武器的人还是满脸血污,随便配上几句佛经就足以把人吓得肝胆俱裂。此外他的身边还总有个少女在围着转,那丫头笑得倒是开心,直把气氛显衬得愈加诡异。
“以无所得故,菩萨依般若波罗蜜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盘……”
不,很有恐怖,莫说做不到心无挂碍,对面将近百来人都觉得自己是要被送去见三世诸佛了,都只顾着抱头鼠窜、四散奔逃。就在这眼看双方胜负即见分晓的时候,此时却又有一彪人马自天边出现,直向乱斗场奔来。
“荒民退散!继续逗留者即视为贼寇处理!快快退散!”
十几个骑兵挥舞着马槊在人群之中往来驰骋,不停地做出驱赶的动作,之前因为异样光景而受惊吓至慌乱的歹人更是逃得像兔子般飞快,还没等穿越者这边回过神来,在场中拿着火把的冯家人就已经被控制得差不多了。
见此情景,王珏玉默默将手伸进怀中,攥紧唯一的一颗烟雾弹。大意了,有点后悔没有趁乱及早闪人,十多天来不见那些歹徒有所动作,这次遇上的明显是正规军。到达江北才不过三天,怎么就会这么急?难道说其实他们的老巢是在淮南道?其实他们的目标并非是岭南冯家,而是怀有更大的图谋?
乱了,一切都乱了,也有可能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或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就连冯海珍被歹人绑到洪州,也不过只是偶然而已。
“李家小子,第一次离开你父亲这么久,玩得是很开心啊。”
等局势已经完全被骑兵所控制后,一位瞧起来十分富态的老头才在护卫的簇拥中走上前来,虽然从他面相看起来还挺和蔼的,浑身却透露出一种将帅特有的威严。李德謇一眼看明对方身份,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个在军中级别颇高的大礼,而就在这王珏玉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那老头一脚踹倒在地。
“你个不知恩义的家伙,年初时还说是我家的用人呢,借了本王的名号后竟然连登门拜谢都不来,真真是个刁民。”
此话就更让人糊涂了,老登您是谁啊?我们见过吗?又有什么恩义啊?就是觉得吧,他这脚法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被人这么踹过。偷偷向一旁的小李寻求答案,但见他还跪着一动不敢动,只用很微弱的声音提醒了一句。
“这位是淮安王大人。”
淮安郡王李神通!早年与李渊同时起兵,虽然在史书中不太出彩,但在穿越后就知道他在民间和军中都有很高的声望,年初赈济雪灾的时候自己好像确实是借用过王府的名号来压制找事的世家豪商。此皇叔与李二私交甚厚,新帝登基后授开府仪同三司,是当今大唐第一的实权王爷,就说这被踹的感觉怎么如此熟悉呢,他是皇家宗室!是自己人!
“大王啊,小的可算是见到您啦!”
穿越者忙爬起来凑上前套近乎,没成想对方不领情,抬腿又是一蹬。
“喊什么大王,你那贱籍已经落到我王府里了,给我叫老爷!”
“是是是。老爷,这位是岭南冯家的小姐,而守在马车旁的其实并不是耿国公公子,是我一个名叫隗善的朋友。”
“这些我自己会问,你少说废话,快给老夫做晚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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