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回家,但也不是能说走就能走的,毕竟遇到李神通的时候都已经快到晚上了。众人在军士们于野外支好的营帐里过完夜后,等到第二天吃早饭时还没商量好该怎么回去。
“嗯,这就是妈糊啊,滋味香甜、滑润可口,确实是如乳粥一般。”
“王爷,再配上这咸面黄豆,滋味会更好。”
“这个我以前在军中也吃过,现在人老了,牙弱,吃不了。”
“那……就泡在糊里吧,一会就泡软了。”
几个年轻的公子小姐闷头喝着糊糊不说话,眼睛却总是往王先生那里瞟,一来二去就把老王爷整不高兴了。
“怎么?都急着回去啊?就这么不想陪本王多呆一会儿?”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本王告诉你们,这次关于赈灾的事情干系重大,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和你们先生讨论呢。再说,真正的冯公子还在洪州,本王还要调用他带来的珍珠和岭南粮食,还有李靖家的小子,你父亲也在往那边赶,也不想着再等等?”
李德謇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只好赶忙连连道歉,杜构闭紧嘴在旁边装透明人,屁股挪得更远了些,只有冯海珍机灵,放下碗筷就抱着老人家的胳膊开始撒娇。
“哎呀李伯伯,这怎么会呢。我们是知道自己这一路闯了不少的祸事,虽然心有反省,却又怕长辈责骂,故而表现得和伯伯疏远了些。若是在平日里得见,断然不会是这般生分。”
“哦?是吗?”
“是啊。您想想啊,要在两家正常往来的情况下,该是一方登门拜访、另一方家长出面以礼相待,之后我们这些小辈才有机会露个脸,再说些客套话完事。但这次海珍与李伯伯初次见面就是在这一片慌乱之中,我们身边没有长辈,跟着的又都是些下人,就算有心想和伯伯亲近,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唉,好不容易见到了李伯伯,海珍也没带什么礼物,也不知李伯伯喜欢什么。不如就让我给家父写封信吧,让他把岭南所有的好物都送过来,想来总会有几样能讨得李伯伯欢心的。”
“嘿,你个女娃倒是嘴甜,你们两个臭小子听见没有?都学着点,省得总让家里人操心!”
小李和小杜称了是后便不再搭腔,静观小海珍把老头哄得舒舒服服的。但眼见说走的机会就要错过去了,心里不免慌得很,最后还是王珏玉先开了口。
“王爷,刚才您说还要细说赈灾的事,不知所指为何?”
“嗯?哦,就那个……就那个水的事。对,水的事。”
“水?敢问水能有什么事呢?”
“昨晚我看过了你做妈糊事的准备,又是洗黄豆又是泡黄豆又是煮黄豆的,但这次山东闹的可是旱灾,哪有许多清水。妈糊是你提出的计策的关键,你总是要想个办法才行吧。”
“在下去年曾向陛下献上一个叫便携式蒸馏器的……”
“那个我知道,长孙无忌已经试过了,没用。使那物件制水太慢,还要耗费大量柴薪,你有没有比那更实用的办法?”
“将整流器放在晒热的沙地上也是可以加热的。现在还是夏季,只要把装好海水的器具就近放在沙滩上,便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清水。”
“不行,还是太慢,而且这次遭受旱灾的地域太广,从海边制得清水后再送过去根本就来不及。”
“……那……在下知道还有一个器物能用。此物虽无需柴火,制水速度也快,只是仅能从泥水中取水,而且得到的水也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清澈,还需要煮沸之后才能入口。”
“那就够了。然后么……受灾的地方今年颗粒无收应该是肯定的了,灾情过后百姓又该如何生活?”
“具体的办法还是要看朝廷提出的政策,我的想法是受灾的州县改种冬麦,秋天旱灾过后种下明年夏季就能收获,在此之前先让灾民把地方上的路桥水利好好修缮一下,让他们靠朝廷的救济过活。灾民再多的话就只能让他们去山里或是海上了,不过还是要尽量多想想办法为好,免得他们最终落草为寇。地方上的官员也要再努力一下,不能出了问题就全指望朝廷来做决定,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思考出适合当地的解决方案。”
“嗯……也就这样了吧。好了,老夫给你们些路上用度的物品,再借给你们几匹军马和通关凭信,现在就走吧。”
“啊?这……这就放我们走啦?”
“怎么?你们还真想陪老夫多待几天?本王还要赶着去太庙祭拜呢,忙得很,才没闲功夫看管你们几个小辈。”
一听真的能走了,几个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面对这位意外好说话的老王爷,就连李德謇也有些扭捏了起来。
“王爷,家父现在还在岭南呢,就请允许末将随行一路吧。还有冯海珍,既然您带着人过来稳住了局势,总是要把她送回父兄身边才好。”
“哎哎哎,怎么就要送我回去了啊,你说过到了关中还要到我到处游玩的。”
“别闹,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我不管,总之我就跟着你了,你别想甩开我。”
刚才还在作乖巧姿态的冯小姐放开老王爷转头去扯小李将军的胳膊,她那一副凶巴巴的刁蛮模样,却是被李神通看出了端倪。
“哈哈哈,你就带着这女娃去关中吧,其他事情就交给老夫来跟你们父兄说明。”
“这……这实在太麻烦老王爷了,要不然我们等她兄长到后再做打算吧。”
“哪有那许多时间,冯公子和你父亲还要帮老夫运送赈灾粮去山东呢,这里离岭南又远,找谁送她回家?另外老夫可是听陛下说过,你现在的任务是一路保护小杜和王先生的安全,也就再多保一个人,大不了老夫再派几个军士跟着你们便是。”
听老王爷语气不太和善,李德謇也就不敢提起其实这里还是有十几个冯家的下人在的,踌躇了一会儿,没想到这时是杜构站了出来。
“那个……我这一路上勘察各地水利时做的笔记还留在豫章城里呢,临走前也没和谁知会过,我们还是再回去一次吧。”
“我知道杜公子的笔记放在哪里,就让我们兄妹去吧,顺便也可以把这里的消息带给冯公子。”
隗善这时插话,让两位公子都有些不高兴,小李是不想带冯海娥回家,小杜是存了借机去山东参与水利工程的心思,只有穿越者对他表现出了些许不舍。
“可以吗?多日来和性良兄朝夕相处,一旦分别,以后可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鄙人当初也不过是想着回乡时与诸位顺路而已,算来已经多麻烦贵人不少时日,本来我辞官就是打算重拾祖辈谋生的活计,刚才先生说在山东灾地种植冬麦的事我就觉得不错。贵人多忙,这次赈灾的事情,就让鄙人代替诸位效劳吧。”
王珏玉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隗善已经领着祝蓉向老王爷的身后走去,此时数名军士也将驮着够路上用的物资的马匹牵了过来,几人只好向李神通拜别,这下,是真的要踏上回关中的路了。
冯海珍本来说要走潼关道,暗想这样就能在经过洛阳的时候耍个性子玩几天,但其他人都不同意,随行护卫的军士也以通行的路线早已决定好了为由劝阻。众人继续向西,结果是路过夏口时没停、路过襄阳时也没停,到底是一口气直走向了武关道,少女憋了一肚子的气,打算到了长安城就好好让李德謇陪回来。
一行人到了武关,早有一位将军等在官道上迎接,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先理会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们,反而是对王珏玉的到来表现得更为欣喜。
“哎呀,你就是程老哥常提起的王先生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这次是我们初次见面,但你也叫我老牛便好了。”
穿越者有点懵,对方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几岁,转头瞄了眼小李将军,他也一脸不认识的表情,实在猜不出来这位自来熟是谁。
“嗐,你看我,光顾着自己高兴了,也没做个介绍。我姓牛名秀字进达,现在这武关周边的地区都是我说了算。”
哦,牛进达,原来是他啊。当年他与同出瓦岗军的兄弟们于阵前投靠唐军,归入了秦王府,之后一段时间的经历在史书上不详。要说自己对他的交集,年初长孙无忌和秦琼的谈话中好像是提起过他的。
“原来是牛将军啊,久仰久仰。”
“哎,王先生这么叫我可就见外了啊。程咬金是我有过命交情的生死兄弟,他让你叫他老程,到了我这你也该叫我一声老牛才对。要我说程老哥也真是的,你们都一起吃过酒共过事受过罚了,他还满口先生不先生的,这称呼就应该再亲近些方好。我虚长你几岁,便叫你珏玉老弟,那个,你的表字是珏玉吧?”
“不,珏玉是名,我表字寅午。”
“呦,姓名秀气,表字倒是起得很有精神。来来来,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休息的地方了,诸位先随我来,等到了席上我再给你们讲讲这半年来朝廷发生的事情。”
说完,上前拉住王珏玉的手就往关城的方向拽,真个对在场的公子小姐理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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