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复生亦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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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之上,金光流转,第三幅画卷缓缓展开。

不再是个人恩怨,而是铁与血的洪流。

【第三劫:封神之战,父为将,子为卒】

画面一转,是惨烈无比的西岐战场。

商军阵前,魔家四将各持法宝,威势滔天。

混元伞撑开,天昏地暗,将周营的法宝兵器尽数吸走。

碧玉琵琶拨动,地水火风涌现,周军死伤惨重,阵线溃散。

中军高台之上,李靖手托宝塔,面沉如水。

他看到了魔家四将阵型中的一丝破绽,稍纵即逝。

但要抓住这个破绽,必须有一个人,以血肉之躯,硬撼法宝,撕开一道口子。

一个必死无疑的诱饵。

他的目光,冷酷地投向了战场上那道最快的身影。

“哪吒!”

冰冷的声音通过军令传遍全军。

“命你直冲敌阵,打乱魔家四将阵脚!此为死令!”

没有父子间的温情,没有丝毫犹豫。

只有将军对士卒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战场之上,正与敌将厮杀的哪吒浑身一震。

他猛然回头,望向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四目相对,隔着千军万马。

他看到了李靖眼中的决绝和冷漠。

哪吒笑了,笑得凄凉。

他没有说话,调转风火轮,化作一道决死的红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四尊杀神。

“来得好!”魔礼青大笑,祭出混元伞。

哪吒不闪不避,任由那巨伞的吸力将他的法宝吸走,任由琵琶的音波震得他莲花之身寸寸龟裂。

他只有一个目标。

在身体彻底崩溃前,将手中的火尖枪,送入敌人的心脏!

“噗嗤!”

长枪贯体,鲜血飞溅。

魔家四将的阵型,破了。

而哪吒,也如断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身躯残破不堪。

……

西岐。

哪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莲花之身,没有心跳。

但他此刻,却感到一阵窒息。

旁边的杨戬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姜子牙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陈塘关。

李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他看着天幕中那个下达冷酷军令的自己,看着那个坠落的身影,心如刀绞。

“我不是父亲……我是畜生!我是畜生啊!”

他用头颅奋力撞击着地面,发出痛苦的嘶吼。

……

大秦世界。

咸阳宫内,一片死寂。

连最崇尚铁血的嬴政,此刻也沉默了。

他可以理解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但他无法想象,一个父亲,能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死路,而毫无动容。

“为将者,当真能无情至此?”他喃喃自语。

这已经超出了权术的范畴,触及到了人性的底线。

大汉世界。

未央宫。

刘彻脸色铁青。

“荒唐!简直荒唐!”

“为将帅者,爱兵如子,方能三军用命!如此牺牲骨肉,与禽兽何异?!”

他身边的卫青、霍去病等将领,亦是面露不齿。

他们可以为大汉战死,可以马革裹尸,但绝不接受被自己的统帅,当成用完即弃的棋子,更何况那还是他的儿子!

天幕之上,画面定格在哪吒坠落,而李靖在高台上接受全军胜利欢呼的瞬间。

一个在坠落,一个在巅峰。

强烈的对比,充满了讽刺。

【第三劫:封神之战,父为将,子为卒】

【评价:棋子。以子之命,换帅之功。世人皆赞托塔天王用兵如神,谁知那赫赫战功之下,是一个儿子不被当人看的悲剧。】

诸天万界的震撼还未平息。

天幕之上,画面再度流转。

巅峰与坠落的讽刺画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云雾缭绕的花果山。

【第四劫:天庭鹰犬,再无少年】

画面中,一个桀骜不驯的石猴,手持金箍棒,正与天兵天将对峙。

他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玉帝老儿,叫你那外甥出来!俺老孙不与无名之辈动手!”

南天门外,哪吒奉命出战。

他看着那石猴,看着他眼中那不服天,不服地,不服任何管束的光芒,一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

“奉玉帝旨意,捉拿妖猴孙悟空!”

哪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经文。

他祭出三头六臂,各种法宝齐出,神威凛凛,压迫感十足。

“好个娃娃!有点意思!”孙悟空战意高昂,挥舞着金箍棒迎了上来。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爆发。

但诸天万界的强者们,却都看出了不对劲。

哪吒的神通依旧强大,招式依旧精妙。

但他的眼中,没有战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绪。

只有麻木。

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

孙悟空越战越勇,越战越是心惊。

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意,那感觉,就像是在跟一具空壳战斗。

“嘿!你这娃娃,倒是有些像俺那花果山的石像,中看不中用!”孙悟空嘲讽道。

哪吒的身形一顿。

这一瞬间的破绽,被孙悟空抓住,一棒挥来,将他的一条手臂打得神光涣散。

哪吒退后,面无表情地收了神通,返回天庭。

他不是败了,他只是,不想再打了。

他从那只猴子身上,看到了那个在陈塘关城楼上,剔骨还父,剔肉还母的自己。

而如今,他亲手,在与那个自己为敌。

……

花果山,水帘洞。

孙悟空正与猴子猴孙们看着天幕,当看到这一幕时,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桃子都捏碎了。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哪吒是技不如人,落荒而逃。

却没想到,对方的内心,竟是如此煎熬。

那一刻,他对这个曾经的对手,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敬意。

西岐。

哪吒脸色惨白。

如果说之前的画面让他感到窒息和悲哀,那这第四劫,则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冰冷和恐惧。

“我……会变成那样?”

他无法接受,那个曾经宁死不屈的自己,会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天庭鹰犬。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

大唐世界。

李世民眉头紧锁。

“磨平了棱角,虽能为朝廷所用,却也失去了其最宝贵的东西。”

他看着身边的尉迟恭、程咬金等一众悍将。

他要的,是能为大唐开疆拓土的虎狼,而不是被驯服的家犬。

这哪吒的遭遇,让他心生警惕。

大明世界。

朱元璋冷哼一声。

“妇人之仁!既然身为天庭正神,便该斩断过往,忠心任事!心有杂念,如何能成大事?”

在他看来,哪吒的这种“自我挣扎”,是最大的软弱。

工具,就该有工具的样子。

天幕之上,金光凝聚,给出了最后的评价。

【评价:自我的死亡。昔日屠龙的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的爪牙。他每一次挥向叛逆者的攻击,都是对过去的自己的背叛。神位是荣耀,更是枷锁,锁住的,是那颗永不屈服的少年之心。】

四劫已过,天幕上的画面并未停止。

金光再次汇聚,比之前更加深沉,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

【第五劫:西行路上的傀儡戏】

画面展开,不再是战场,而是西行之路。

一个头戴金箍的猴子,正与一头神通广大的牛妖战得难解难分。

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与平天大圣牛魔王。

孙悟空久战不下,渐落下风。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从天而降,三头六臂,脚踩风火轮。

“大圣,我来助你!”

来者正是哪吒。

两人并肩作战,一个金箍棒横扫千军,一个火尖枪神出鬼没,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终,不可一世的牛魔王,被成功降服。

战后,云端之上,二人对坐。

孙悟空举起酒坛,豪迈大笑:“哪吒兄弟,多谢了!你我当年不打不相识,如今才是真兄弟!”

哪吒也举起酒坛,一饮而尽,脸上带着笑意。

但就在此刻,天幕的画面猛然一闪。

回到了哪吒出战之前。

凌霄宝殿的偏殿,太白金星手持一卷法旨,递到哪吒面前。

“三太子,玉帝有旨,那取经人遇阻,命你即刻下界,相助孙悟空。此乃天庭与佛门共同的大计,不得有误。”

哪吒面无表情地接过法旨,说了声:“遵旨。”

画面切回云端,哪吒脸上的笑容,在诸天万界的眼中,变得无比刺眼。

所谓的兄弟情深,不过是一场奉命行事。

……

花果山。

孙悟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手中的酒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摸向头上的金箍,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涌上心头。

原来,他的牢笼,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所谓的“朋友相助”,不过是主人派来的另一个仆人。

西岐。

哪吒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浑身颤抖,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悲凉。

他以为那是他仅存的一点自由意志,是他对那个桀骜的猴子的一点惺惺相惜。

殊不知,他连反抗的姿态,都早已被安排。

他们不是战友,只是两个戴着不同枷锁的提线木偶,在为漫天神佛,上演一出感人的大戏。

陈塘关。

李靖颓然坐倒。

他此刻才明白,他所效忠的天庭秩序,是何等冰冷。

它不仅碾碎了儿子的傲骨,还要用他残破的灵魂,去扮演一个“浪子回头”的戏子。

他这个父亲,是屠夫,而天庭,是那个微笑着递刀的人。

大秦世界。

咸阳宫内,嬴政久久不语。

最后,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好个天道!”

这种将反抗者收编,再让他们去“帮助”另一个被收编的反抗者的手段,这种将一切都纳入秩序,连人心都能计算的权术,让他这个千古一帝,都感到一阵心寒。

……

天幕之上,五劫画面尽数演罢。

画面最终定格在哪吒与孙悟空并肩而立,身后是漫天神佛俯瞰的虚影。

【评价:最后的死亡。当反抗被策划,当友情被授意,当并肩作战都成为一场表演,英雄便迎来了灵魂的终结——意义的死亡。他不再为自己而战,甚至不为天庭而战,他只是在一个巨大的棋局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从此,三界六道,再无陈塘关的哪吒,只有一个听令行事的木偶,名为三坛海会大神。】

话音落下,天幕之上的所有画面消散。

金光大盛,一行恢弘无比的篆字,缓缓浮现,镇压寰宇。

【诸天万界十大悲情人物盘点】

【第九名:哪吒】

【上榜理由: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复生亦不由己。一生都在反抗,最终却活成了自己最憎恶的模样。】

轰!

这一刻,诸天万界,彻底沸腾!

“十大悲情人物?!这只是第九名?!”

“天啊!一个哪吒,就已如此令人窒息,那在他之上的,又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悲剧?!”

“快!快让本座看看,下一个上榜的,会是谁?!”

无数生灵的心中,燃起了火焰。

那是好奇,是期待,也是一丝丝……对于未知悲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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