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皇帝,想法倒是挺好,”唐浩正在前往逍遥派的路上,昨日李昭霆的圣旨和为了让唐浩自证皇帝特使身份的玉带都被那老太监带入地窖交给了他。
不过,此时正在赶路的他却不知道同一时间那少年天子正在练功房大发雷霆,昨夜帝师离宫被查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李昭霆虽有心理准备,但依然对丞相明目张胆的干涉感到大为恼火。
“嘶…”一股寒意席卷唐浩全身,地处天山缥缈峰的逍遥派灵鹫宫此时已被白雪覆盖,由于走的匆忙唐浩并没有带上冬衣,为此当时去送衣服却得知他已离开的西柳还在心里吐槽过这人是个愣头青。
运起纯阳功御寒的唐浩正在山脚下观察着周围情况,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不过这更让唐浩好奇,项州军的近况他那位三弟妹梁清洺会怎么应对。
由于需要验证灵鹫宫的现况,唐浩没有选择用轻功直入而是在山门前向缥缈峰外门第一道青鹰旗弟子通报了姓名,很快,一队外门最强战力的墨鹰旗弟子列阵相迎,恭敬地请唐浩随她们入门。
看着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这群身着黑色劲装外披绣有黑色苍鹰白毛大氅女弟子依旧妆容整肃,只是如今却多了些笑颜,想来三弟接手灵鹫宫后,倒是真做了些改变。
路过栗鹰旗弟子的驻扎地,唐浩看到她们正在练习剑阵,但与普通武林门派的剑阵却略有不同,隐隐有些军旅的肃杀之意。
来到外门最后一道关卡,墨鹰弟子齐齐朝唐浩行礼,“庄主,陈婆婆随后就到,请在此稍后。”对方有礼有节,搞得唐浩也难得正经起来朝那群女弟子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
“庄主,许久不见,越发英武了,”陈婆婆的声音传来,唐浩循声望去,只见这位灵鹫宫“大总管”身着墨绿宫装,手持一根不长不短的手杖杵着地面“哆哆”而来,在她身后的则是内门“地”、“玄”、“黄”三鹰旗的部分弟子。
“宫主与夫人原想亲自来迎,但这不合灵鹫宫祖制,老身便请宫主夫妇在正厅等候,”看到陈婆婆依旧是那么强势且认死理,唐浩心里暗笑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老身亲自引庄主入宫,请!”
“有…”刚开口差点笑出声的唐浩忙稳了稳心神,“有劳婆婆。”随后乖乖跟在那位妇人后面一步一步攀上阶梯前往灵鹫宫主殿——星墟殿。
“二哥!”一入星墟殿,好兄弟叶玄就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等着唐浩了,他的夫人梁清洺则是在丈夫身后半步,夫妇的二人身后还站着“梅、兰、竹、菊”四剑婢,自正月十五后多日未见,扫了她们一眼的唐浩似乎感觉到她们的功力又上了一层楼。
“兄弟,”唐浩喜笑颜开,目前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至少灵鹫宫内井然有序,他的三弟、三弟妹安然无恙。
“见过二哥,”要说有什么像陈婆婆那个顽固性格一样没变的话,那就是梁清洺一如过年时庄门口那个骑着马风驰电掣而来的女将军一样,此时还是身着戎装不施粉黛,不过反倒是把她这将门虎女衬托得神采奕奕气度非凡。
“弟妹好,”唐浩抱拳施礼。
“宫主…”陈婆婆略有些不满叶玄没坐在主位上,不过此时她也不想破坏气氛。
“老身告退,”接下来是家人间的对话,陈婆婆这个外宫掌事主动退了出去,而四剑婢则作为贴身侍婢随侍左右。
“二哥,你怎么会来?”叶玄问。
“你们在二哥面前还装什么轻松哟,”唐浩笑道,“弟妹,项州军的困局,你可有解法了?”
夫妇俩心事被一语道破,叶玄的愁容立现,“二哥都知道了…”虽然是项州军女婿,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头头,与真正朝堂之争还差得太远。
梁清洺更是忧心忡忡,且不说父亲梁都统,光是军中其他叔伯,那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此刻项州军处于危难之际,一连多日她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安稳饭了。
“喏,拿去,”唐浩取出藏在衣服里的皇帝诏书和玉带,看到这些清洺眼前一亮,“二哥怎会有陛下亲笔盖印的诏书?”
“嘿嘿,你们西夏皇宫和这灵鹫宫一样,二哥就跟回家一样喽。”唐浩倒不是在炫耀本事,只是当初太妃与他相交之时,也曾对唐浩说过随意来去,当初第一次来西夏的时候,唐浩闲的没事时没少去西夏御膳房偷东西吃。
“陛下已经亲自发诏命给了父亲,若运用得当,当可解如今危局,”梁清洺看了皇帝诏书内容,不过他们也不能就这么直白地把诏书转给她父亲让他直接去“昂、顺、麟”三部前宣告诏书取得兵权,一是因为皇帝尚未亲政,诏书的作用有限,二是这诏书出现的时机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
“不过,至少可以凭皇帝玉带与那几位跟父亲交好的都统说得上话,”梁清洺指的自然是与父亲一样支持当今西夏小皇帝的那四位都统。
“你父亲可安好?”唐浩没去过项州军军营,他担心现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导致内部人员反水对梁都统不利。
“无妨,黑老大他们的人现在是父亲的贴身近卫,”看来梁清洺也一定程度上参与了灵鹫宫的管理,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各位老大们均受其所托,进入了项州军内部作为灵鹫宫的内应。
“你们呐…”见对方愁容稍展,唐浩开起玩笑,“若我不来,就这么两夫妻大眼瞪小眼完了实在没法子了就冲到项州军营里去救了梁都统?”
“二哥怎知…?”心思被一语道破,叶玄脱口而出。
“哈哈哈,你这一脸正气的直肠子干得出来二哥这种‘偷鸡摸狗’入宫面见西夏小皇帝的事吗?”唐浩的玩笑话惹得原本一本正经侍立在周围四剑婢纷纷抿嘴憋着笑。
“再说我那弟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虽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但毕竟打仗靠的是在战场上见真章,比起干这些事,自然是与你一同去直接抢人来得痛快。”唐浩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自从叶玄接掌灵鹫宫以来,这原本只有在过年时才见荤腥能吃酒的地方,在饮食上倒是不再讲究了。
“清洺多谢二哥!”梁清洺的确想过不得已的时候与夫君一起救出父亲,但这绝对是下下之策,不但梁家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更有可能让本就不稳的朝局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
“哎,不忙谢,接下来的事还得清洺你来做主,有用得着二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唐浩摆了摆手拒绝了梁清洺的谢意。
“梅剑,吩咐下去,今日大摆宴席,为庄主接风!”困局稍解,梁清洺的胃口似乎也好起来了。
晚宴后,唐浩兄弟二人站在望星阁外凭栏远眺,缥缈峰冷冽的山风如利刃扫过,早就裹上厚厚大氅的唐浩看着依旧忧心忡忡的义弟。
“三弟啊,这便是江湖呢,往日你我兄弟几人把酒言欢,你与清洺花前月下,与陈婆婆主仆相顾,这些都只是小家。”虽然唐浩打心底里厌恶江湖的尔虞我诈和朝堂的口蜜腹剑,但事实如此,他既不可能把看不顺眼的人全都宰了,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凤仪山庄不出来,因为总有诸如慕容父子那样的搅局者,时时刻刻想着将这天下变成炼狱。
“二哥说的是,”叶玄毕竟江湖经验尚浅,要是没有项州军那事,他对内也就是每天孝敬母亲或与清洺夫妻恩爱,对外时不时指导下四剑婢的功夫或者在陈婆婆的严厉看管下学习灵鹫宫那些规矩条陈。
“不过二哥得提醒你一句,目前的事对清洺打击不小,你光对她百依百顺还不够,毕竟是女子,嫁为人妇便是想要与夫君同舟共济,二哥知道你性子直,出谋划策非你所常,但你可发挥所长为清洺多做些事,岂不是一桩夫妻美事?”
“多谢二哥,多谢二哥,”人生前二十年都在少林长大的叶玄哪懂得男女相处之事,他也就是从书上学到了些夫妻之间需相敬如宾的词,虽然梁清洺的确是因为叶玄心地纯良真心与他结下良缘,不过嘛,唐浩的建议也纯粹是为了他们好。
三天后,唐浩又辗转回到了兴庆府内,他走时看到梁清洺信心满满便没有多问,此刻他怀里藏着的正是梁清洺以项州军少都统的名义回给少帝李昭霆的回书。
不过,今日听说皇帝“母子”出行祈福,唐浩便在西夏国都内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此时他正在等客栈把他要的那桌酒席送来。
“公子,您的菜来喽!”客栈小厮将唐浩点的吃食送了进来,看着他们一件件摆上精致的餐食,唐浩发现竟然多了一盘自己没点过的精致小食。
“诶?小哥,这个我没点呀?”唐浩有些好奇,“哦!客官有所不知,这道点心名叫‘驼乳连心酥’,公子是外乡人,怕是听都没听过吧?”小厮一脸自豪。
“的确,”唐浩掏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他向来不在乎这种小事。
“诶哟!客官真是折煞小的了,”嘴上这么说,手上收钱的动作却很麻利。
“公子,您有所不知,今日乃我大夏陛下与太后祈福之日,这道驼乳连心酥便是寓意太后与陛下母子连心,共佑我大夏呢!”小厮继续陪着笑脸,“所以今日我家掌柜便为每一位来店里的贵客都准备了这道点心,公子,食用时请小心,先在外面咬一个小口子,然后再吸食里面的驼乳酪,小心烫口,您慢用,您慢用!”边说边退了出去。
“呵呵,”唐浩边抓起一块连心酥边吐槽道,“母子连心,我看这心啊,是连不上喽。”说罢便按照小厮教的吃法享用起来,“嗯,这驼乳酪还真甜,下次带西柳也来尝尝。”
“哈哈哈哈!你看她笑得,”远在兴庆府的唐浩并不知道,也就在西夏皇帝母子祈福的这一日,他的凤仪山庄里添了一位新成员,霜绯顺利生产,此时她与萧大哥的女儿正被西柳抱在怀里跟清儿母女等人一起庆祝呢。
“我看今日这枕霞轩啊,可是热闹非凡呢!”西柳抱着萧大哥夫妇的女儿,她入住山庄后,出于个人兴趣为山庄各个院子都起了名字,萧大哥夫妇所居住的这处原本的无名宅院便在那时得名“枕霞轩”。
陪伴霜绯的萧大哥脸上都笑开了花,看着因产后脱力而面容憔悴的妻子又是一阵心疼,“恭喜萧大侠喜得娉婷,”秦夫人带着清儿一起为萧大侠送上了一对玉佩。
“多谢多谢,”夫妇二人忙不迭向众人行礼道谢。
“诶?萧大哥,”刚逗完新生儿的小希突然想到,“这小人儿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是啊是啊。”“孩子叫什么名字呢?”屋里又是一阵喧闹。
“你们轻点,别吵着孩子。”西柳忙笑着让众人注意。
气氛安静后,在妻子注视和众人的期待下,萧大哥站起身来:“浣真,萧浣真。”随后轻抚爱妻脸颊,“江湖是假,刀剑是假,唯你与孩儿是真!”
“呵呵呵,”西柳轻笑,“大哥,浣真刚才笑了,她喜欢这个名字呢!”
与此同时,远在大理皇家别院的“小镜湖”观星小筑内,雪青正在阮夫人的指导下略显笨拙地缠着渔线,母女俩相约明日一早去洱海钓鱼,不通此道的雪青竟在无意间打出一个同心结,母女二人嬉笑着拥在了一起。
喧闹过后,由于唐浩不在,西柳回到了自己的“拈香坞”,正准备休息时,却看到榻上放着一碟油酥小点,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上书“浩柳连心酥”五个小字。
品着温热的甜蜜驼乳酪,看着爱郎的留书,西柳嘴角泛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哟!小皇帝,你还好吗?”西夏皇宫内,唐浩再次潜入李昭霆的练功房,此刻他正看着有些微微发抖的西夏小皇帝。
“不曾想庄主与我大夏将军关系甚笃,”李昭霆已经无暇去猜疑自己的将军与他国江湖风云人物有私谊了,“今日得梁少都统书信,朕便依计而行!”只要夺下亲政之权,什么都能拿回来,眼下的李昭霆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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