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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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秋老虎过去,边关也开始有了几分寒意,不知不觉间顾知念已然在巡检司中待了半月,魏舒勇早早回到了大营中,期间来了一封信,是提醒他近些时候少些出去巡路。

信中提到关外有些古怪,好几波出去的探子都没回来,而且发现了几次大股麻匪活动的痕迹,关中几位营将都怀疑是麻匪想趁着大雪封关前抢波大的。

边疆的几座雄关俱都派出整营的营兵出关去寻麻匪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顾司头,今夜该你值夜了。”

清晨回到了巡检司班房之中,昨夜值夜的李副司头打着哈欠从中走出,瞧着顾知念后还打了个招呼。

月底便要开始考功了,他们这些副司头都不敢懈怠,晚上老老实实回了班房里值夜,除了顾知念外其余人值了两三轮夜便有些吃不消了,有的干脆后半夜就回了家中。

“晓得了。”

顾知念也冲对方点点头,这些日子里巡检司众人都知道他不收银子的怪事,有些人自然私底下嘲笑他像个傻子一般,白送的银子都不要,有嘲笑的,自然也有人钦佩。

包括赵忠祥在内的几位司头,对他的态度却是有些古怪了,既不排斥,也不打算与他过多接近,想来也是因为不收银子的关系。

顾知念并不在意外人看法,进了班房后先是安排了两名巡吏带人去巡视官道,左右瞧了一圈后没找着人,便大喊道:

“赵钱,赵钱!”

连喊了两声,赵吏才急急从库房里跑出,见着顾知念后有些尴尬地搓搓手。

“顾司头,找我有事?”

“你小子又进库房作甚?这月你都收了二两银子,还不够你花?”

顾知念皱起眉来,赵钱这人算是他在巡检司的第一个心腹了,该收银子的时候绝对不含糊,收了银子也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他就喜欢这样的人,索性便把赵钱留在身边了。

“嘿嘿,快月底了想去喝花酒,这不得提前备上银子么?”

赵钱嘿嘿一笑,他未曾娶妻,家中唯有一个老母,每月那点银子大多都用来喝花酒去了,有时银子不够使便如这般去库房拿点东西出来。

“你娘的,又喝花酒?你月月喝花酒那银子攒下来都够你讨个媳妇了,白花那一两银子还爬不上小娘子的床,你娘的自个寻块豆腐撞死得了。”

骂了一句后,顾知念才说道:

“今夜留下来值夜,看着挑十个人一起与我留下,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人,别想着糊弄我。”

是夜,巡检司中只剩下班房还亮着灯火,吏房里呼声打的震天响,衙门外除了打更声与偶尔响起的巡夜捕快脚步,便只剩下清脆虫鸣。

顾知念坐在班房桌前,借着桌上的灯火看书,虽然没上过私塾,好在此世的文字与上世的繁体字相差无多,勉强还是能读懂的。

手上的《治国九疏》,便是二百年前大梁一位尚书令所著,有意思的是,正是因为这位尚书令,才有了后续的三龙夺嫡,他所著的治国九疏也因此被戏称为乱国九经。

“铛铛铛——铛铛铛——”

“走水啦!走水啦!”

街上突然响起急促刺耳的梆声,伴随着更夫惊恐的大喊在夜空中飘荡。

“!”

熟睡中的巡役被惊醒,听见是走水后连忙穿好衣服冲出,顾知念放下手上读物,吹灭灯火后也向外跑去。

“去救火!”

着火的地方是城中一处客栈,赶到时正碰上更夫与巡夜捕快将客栈中的住客疏散,顾知念拉住了一名捕头问道:

“里头什么情况了?好端端怎么就走水了?”

“原来是顾司头,方才问了客栈掌柜,走水的地方是后院酒窖,恐怕是这些日子天干物燥,值夜的伙计不慎掉了火星子进去惹出来大火。”

那捕头见来人是顾知念,便耐着性子解释一句,顾知念听后顿时拧紧了剑眉,愣在原地不知是思索什么。

“司头,救人还是灭火?”

“抓人!”

“啊?”

赵钱满脸疑惑,司头莫不是困傻了?救人和灭火之间丢下一句抓人?

来不及与手下解释,顾知念急急向着最近的一条出城道路跑去,赵钱不知道自己这位司头大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看着对方跑远的身影,再想到这些日子跟在对方身边的所见所闻,于是咬咬牙朝着其他巡役一挥手:

“跟上司头!”

“娘的,粮食酿的酒连白酒都不算,低纯度黄酒还能被点燃?狗娘养的,大晚上害得老子到处跑,别让我逮到你。”

顾知念在街头上狂奔,口中念念有词,在他听见酒窖起火后,心中就有了猜测,大梁并没有高纯度的蒸馏酒,此时酿酒还是依靠谷物的发酵,也就是前世的低纯度黄酒,与之相比大梁的酒甚至只能算作酒糟。

黄酒度数低得可怜,除非是人为将火把丢进去,不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点燃?

能干出这事的也只有客栈中的伙计,对方点燃了酒窖,自然要趁乱赶紧逃出城,无论是有预谋的纵火还是临时起意,自己只需要往最近的出城道路找过去,大概率都能将人抓回来。

更夫发现得及时,此时还没浪费太多时间,顾知念一路狂奔,连后边的巡役都被甩远了,一口气跑出一里多,果然在城墙下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狗草的,折腾了老子还想跑?”

见着城墙下的黑影往墙上甩钩绳,顾知念大骂一声,抬手就是一箭射出。

黑夜中袖珍弩箭飞出,“蹦”的一声闷响钉在离黑影不过几步远的城墙上,吓得他身体一哆嗦。

“来,再动一个试试?”

顾知念狞笑着抽出短刃一步步走上前,黑影似乎也被这弩箭吓了一跳,瞧着来人一脸狞笑不像是个善茬,索性不再挣扎“扑通”一声跪下。

“大、大人,饶命啊!”

当一众巡役追上来时,便看见他们的司头正靠在城墙下喘着气,边上还有一个伙计打扮的家伙,此时哭哭啼啼的蹲在一旁老实用绳子将自个绑起来。

‘还真是来抓人的?’

众人脑海中都弹出这个疑问,他们更好奇的是怎的司头就晓得直接来抓人,还给他抓着了。

“赵钱,一会把这小子带回衙门里交给快班,客栈的火八成是这小子放的,不认就交给刑房处理。”

直到此时赵钱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比起救火和救人,好像直接把纵火的人抓了功劳更大,想来快班那些捕快也乐意见着巡检司帮忙把这事给做了。

只是,前后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司头居然就把事情捋的清清楚楚,有这本事不去快班里当捕头,来巡检司当个副司头?!

一旁自己将自己绑起来的客栈伙计听见刑房二字,顿时就慌了。

刑房是什么地?进去了能不能站着出来不说,衙门里可是有不少无头悬案呢,刑房可不介意一次性多解决几桩案子,指不定小偷小摸进去,出来时就直接变成秋后问斩了。

求生欲爆发的他双膝在地上蠕动跪爬到顾知念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用力磕头喊道:

“冤枉!大人,小的冤枉啊!火不是我放的,我只是柜上偷了二十两银子才逃,那火却不是我放的啊!”

瞧见一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仍然高声喊冤:

“掌柜的前日故意克扣了我银子,我气不过便趁着今夜偷了二十两银子想逃走,可这火真不是我放的啊!”

“大人明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