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石阶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洛清瑶的绣鞋碾过最后一级时,玄灵子的广袖已先一步拂开了山道上的薄雾。
宗门外的青石板广场上,二十余道身影如松而立,最前那人月白锦袍的下摆被山风掀起半寸,露出腰间缀着云纹的玄铁剑——不是苍梧阁的玉笛纹,倒像是天剑宗的制式。
玄灵子掌门。为首的修士见两人出现,立即收了剑穗上的风,屈指弹开半幅衣袖行礼拜见。
他眉目生得极正,眼角一点朱砂痣倒添了几分锐色,在下天剑宗李云飞,奉我家掌教之命,特来通传紧急军情。
玄灵子扶剑的手松了松,暗金纹路在臂弯处隐了隐。
洛清瑶垂眸时瞥见他指尖微微蜷起——这是他警惕时的惯常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站到玄灵子身侧半步,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玄灵宗首徒玉牌,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天剑宗与我宗素无往来。玄灵子声线如寒潭水,李使者所说的紧急军情,倒让我想起三百年前贵宗与幽冥教共分落星崖灵药的旧事。
李云飞的脊背微微一僵,随即抬头时已换了副诚恳神色:掌门明鉴,当年是我宗先辈被幽冥教蒙骗。
如今我家掌教得知幽冥教余孽在玄灵宗辖地集结,特命在下星夜兼程来报——他们不仅要反扑,还在幽冥山设了秘密基地,藏着能让整个东域修士疯狂的东西。
洛清瑶的瞳孔骤缩。
幽冥山她前世听过,是北域最凶险的绝地之一,山腹终年弥漫血雾,连化神期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
天剑宗突然抛出这个消息,若真若假?
消息来源?她开口时声线平稳,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李云飞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死的信笺,火漆上印着半枚破碎的骷髅纹——正是幽冥教暗卫的标记。我宗暗桩混进幽冥教三年,上月截获这封密信。
信中说,他们要在月圆夜用玄灵宗弟子的精血开启基地,届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洛清瑶染血的道袍,届时整个玄灵山脉都会变成血池。
玄灵子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暗金纹路突然如活物般窜上手腕。
洛清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像被石子搅乱的深潭。
她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他立刻回握,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我信。玄灵子突然开口,将信笺递给洛清瑶。
她展开时,血腥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字迹歪扭如鬼画符,正是幽冥教秘传的血书。
最末一行写着:待玄灵宗灭,取首徒心头血祭旗。
洛清瑶的呼吸一滞。
她前世就是死在幽冥教的血旗之下,当时他们也举着取首徒心头血的旗子。
这封信......难道是刻意让天剑宗截获的?
我们愿意合作。她抬眼时眼底一片清明,但幽冥山的消息必须由我宗亲自验证。
李使者若真心结盟,便与我们同去。
李云飞的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像是早料到这个结果:自然。
我已命随行弟子备好传讯符,若有变故可即刻联络天剑宗支援。他身后的修士闻言,纷纷将腰间的青玉符牌拍得啪啪响,倒像是生怕人看不见。
洛清瑶正欲再问,山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玉玑子的药香先一步撞进鼻腔——这小弟子总爱往衣襟里塞晒干的灵草。
他跑得太急,额角的纱布都歪到眉骨,怀里还抱着半本烧焦的《丹道纲目》:首徒!
药堂的千年雪参粉少了三分之一,茯苓膏全被换成了假的,连......连您让我炼续魂丹的主药还魂草都被撕成了碎片!
广场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洛清瑶感觉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续魂丹是给玄灵子修复灵魂容器的关键,若主药被毁......她猛地转头看向玄灵子,却见他暗金纹路已爬至手肘,连眼底都泛起微光。
何时发现的?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玉玑子发顶。
刚......刚去药堂取药粉时。玉玑子吸了吸鼻子,指腹蹭过被烧焦的书页,药架上有半枚泥脚印,像是外门杂役的鞋印。
可最近药堂只有沈青梧带人打扫过...
沈青梧?玄灵子的声音沉了下去。
不!玉玑子急得直摆手,青梧师兄昨天还帮我搬药柜,他的鞋是新纳的千层底,泥印没这么深。
倒像是......像是有人故意穿了杂役的鞋,踩了后山的红泥。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半片焦黑的布角,这是在药架缝里找到的,有股子腐臭味,像幽冥教的鬼面旗!
洛清瑶接过布角,指尖刚碰到布料,就有黑色的血珠渗出来——正是幽冥教用活人血祭过的旗子。
她抬头时,正撞进玄灵子暗金翻涌的眼底。
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广场外的喧哗打断。
首徒!
掌门!沈青梧的声音从山门外传来,他跑得衣襟大开,腰间的玄铁剑都歪到了腿侧,外门巡山弟子说,后山的聚灵阵被人破了!
现在灵气像漏了的水袋,哗哗往幽冥山方向流!
洛清瑶突然笑了。
她前世在幽冥教做了十年卧底,太清楚这些手段——明着来结盟,暗着搞破坏,不过是想引玄灵宗去幽冥山,再关门打狗。
可他们算漏了一样......她转头看向玄灵子,他眼底的暗金正随着她的目光流动,像两簇烧不尽的火。
李使者。她将布角甩到李云飞脚边,黑血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花,既然要合作,不如现在就去药堂看看?
毕竟......她弯腰拾起布角,凑到鼻端轻嗅,毕竟这鬼面旗的味道,和贵派某位弟子身上的,好像有点像呢。
李云飞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身后一名灰衣修士突然暴起,手中的匕首裹着黑风直取洛清瑶咽喉!
玄灵子的玄铁剑比风更快,当的一声将匕首挑飞,暗金纹路顺着剑身窜出,瞬间缠住那修士的脖颈。
说。玄灵子的声音像冰锥刺进骨髓,谁派你来的?
那修士的瞳孔瞬间涣散,嘴角溢出黑血。
洛清瑶皱眉——是吞了毒丹。
她蹲下身,扯下修士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半枚残月——正是幽冥教左使的标记。
山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远处幽冥山的方向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洛清瑶将玉佩收进袖中,转头对玄灵子笑道:看来我们的幽冥山之行,得带点礼物了。
玄灵子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暗金纹路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流转:清瑶,我突然觉得......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尾,去寒潭看冰棱的约定,可能要推迟些日子了。
洛清瑶望着山那边翻涌的阴云,将玄铁剑握得更紧:不急。
等解决了这些麻烦,我们有的是时间。
广场外,沈青梧正带着弟子们将天剑宗的修士团团围住。
玉玑子抱着药书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要去药堂查监控灵阵。
洛清瑶转身时,瞥见李云飞正盯着那名灰衣修士的尸体,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玄灵子的目光压了回去。
李使者。她朝他招了招手,劳烦带路。
我们这就去会会,幽冥山的秘密基地。
山脚下的夕阳已经沉了一半,幽冥山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洛清瑶摸了摸腰间的续魂丹瓶——里面还剩最后三颗。
她知道,这一路必定凶险,但只要玄灵子在身侧,再深的龙潭,她也敢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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