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瑶的靴底碾过一片枯黄的野蒿，细碎的声响混着山风灌进耳中。
她垂眸盯着前方李云飞的背影，那道青衫下摆随着步伐轻晃，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距离——这是最利于逃跑的安全范围。
清瑶？玄灵子的声音裹着暖意拂过耳畔，他不知何时已放缓脚步与她并肩，暗金纹路从袖中漫出，在两人相触的指尖缠成细链，在想什么？
洛清瑶指尖轻轻勾住他掌心的纹路，目光却仍锁着李云飞后颈：前日药堂清点药材，千年朱果少了三枚，冰魄草的根须被啃得只剩半截。
玉玑子说监控灵阵的石牌......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苦涩，被人用幽冥教的阴火熔了。
玄灵子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自然知道，玄灵宗的药园有历代长老布下的三重结界，能破阵偷药还能毁去灵阵的，必定是门中熟客——而今日同行的天剑宗使者，恰好是三日前才以切磋为名登门的。
李云飞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转身。
他腰间的玉牌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与那灰衣修士身上的残片，竟有几分纹路相合。洛首徒可是嫌在下走得慢？他笑得温文，眼角却跳了跳，前面便是幽冥山脚，再走半柱香就能到那处洞穴了。
洛清瑶垂眼藏起眼底的冷意，指尖摸向腰间的续魂丹瓶。
瓶身微凉，提醒她今日已用了两次轮回记忆——若真动起手来，得省着点用精血。
幽冥山比远观时更显狰狞。
刀削般的峭壁上挂着暗紫色藤蔓，叶尖滴着黑褐色黏液，落在山石上滋滋作响。
山风卷着腥气灌进鼻腔，洛清瑶皱眉——这味道与那日灰衣修士身上的鬼面旗如出一辙，连甜腻里裹着的腐臭都分毫不差。
到了。李云飞停在一处岩壁前，抬手拍了拍石缝里的青苔。
随着咔的轻响，岩壁缓缓裂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穴。
霉味混着灵药的甜腥扑面而来，洛清瑶瞳孔微缩——那是千年雪参的气息，玄灵宗药堂都难寻一株的宝物，此刻正从洞穴深处散出浓郁药香。
幽冥教倒会挑地方。玄灵子的玄铁剑嗡鸣出鞘，暗金纹路如活物般缠上剑身，清瑶，跟紧我。
洞穴内比想象中开阔。
洞顶垂着夜明珠，将满地的灵药法宝照得纤毫毕现：朱红色的血玉髓堆成小山，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匕首插在石壁上，最深处的石台上，竟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透明的魂魄。
洛清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认得那些魂魄——玄灵宗上月失踪的三名外门弟子，此刻正被封在灯油里，面上还凝着临死前的惊恐。
看来我的礼物够分量？李云飞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他背对着众人站在洞口，青衫下的轮廓渐渐膨胀，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灰色，玄灵宗的首徒，掌门，还有满洞的宝贝......幽冥尊主知道了，定会赏我座下左使的位置。
洛清瑶猛地转头。
李云飞的双眼已完全变成漆黑，眼白处爬满血丝，额间浮出半枚残月印记——正是那灰衣修士玉佩上的标记！
结界！玄灵子的剑扫向李云飞，却被一道黑雾弹开。
洞穴四壁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无数咒文如毒蛇般窜出，将众人困在中间。
洛清瑶伸手触碰结界，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这是用活人血祭的幽冥锁魂阵，没有阵眼，只能硬破。
你们以为我真会带你们找证据？李云飞仰天长笑，袖中滑出一把黑骨扇，玄灵子的命魂，洛清瑶的轮回记忆......啧啧，尊主说这两样，够他突破千年瓶颈了。
洛清瑶的心跳得极快。
她能感觉到本命精血在沸腾——这是使用轮回记忆的前兆。
前世作为炼丹师，她曾见过类似的阵法，是用七七四十九根阴骨做阵基，弱点在......她猛地抬头看向洞顶！
那些夜明珠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死门位！
玄灵子，剑指天枢星！她大喊一声，同时咬破指尖，精血混着轮回记忆涌入识海。
前世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炼丹房里，师父指着星图说死门属阴，破阵需引阳火——而玄灵子的暗金纹路，正是上古神族的阳火！
玄灵子的剑瞬间腾起暗金火焰。
他反手握住洛清瑶的手腕，将火焰渡进她体内：用我的灵力！
洛清瑶指尖点向结界。
暗金火焰顺着她的血线窜出，在结界上烧出一个缺口。
李云飞的黑骨扇重重砸来，玄灵子旋身将她护在身后，剑刃与骨扇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清瑶，去破阵基！玄灵子的左肩渗出鲜血，暗金纹路却更亮了，我拖住他！
洛清瑶咬着牙冲进缺口。
洞顶的夜明珠果然是阴骨所制，她挥剑劈碎最中央的那颗，结界瞬间出现裂痕。
李云飞的脸色骤变，黑骨扇化作无数骨针袭来，玄灵子的剑划出金芒，将骨针全部弹开。
砰！最后一根阴骨碎裂的声响混着李云飞的惨叫。
洛清瑶转身时，正看见玄灵子的剑抵在李云飞咽喉，暗金纹路已缠上他的脖颈，随时能绞碎他的魂魄。
说，幽冥尊主在哪？玄灵子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云飞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口中溢出黑血：尊主......就在...
轰！
洞穴深处传来闷响。
原本摆着魂魄灯的石台突然裂开，黑雾如活物般涌出，将那些魂魄灯全部吞没。
洛清瑶的续魂丹瓶在腰间发烫——这是有强魂体靠近的征兆。
清瑶。玄灵子将她拉到身后，玄铁剑的暗金火焰烧得更旺，退到我身后。
黑雾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接着是一道沙哑的男声，像生锈的刀刃刮过石板：好个玄灵宗的小娃娃，倒真破了我的锁魂阵。
洛清瑶望着黑雾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喉间发紧。
那是个穿着墨色长袍的男子，面容隐在黑雾里，唯有用红绳系着的半块玉牌闪着幽光——与李云飞额间的残月，正好拼成一轮完整的血月。
山风突然灌进洞穴，将黑雾掀起一角。
洛清瑶瞥见男子手腕上的锁链，每一节都刻着玄灵宗的镇派咒文——而那些咒文，正在他的皮肤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你们以为杀了个小喽啰，就能坏我大计？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玄灵子的命魂，洛清瑶的轮回......他低笑起来，笑声像毒蛇吐信，还有玄灵宗千年的气运，今日，我全要收走。
洛清瑶握紧玄铁剑。
她能感觉到，洞穴外的沈青梧和玉玑子正在用符阵破洞门——但此刻，洞穴深处那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比之前所有危机都更强烈。
玄灵子的暗金纹路漫过两人相握的手，在她掌心烙下温热的印记。
他转头对她笑，眼尾的红痣在暗金光芒中格外醒目：清瑶，等解决了他......
先解决你！洛清瑶打断他的话，将续魂丹塞进他口中，我前世学过破魂术，这次换我护着你。
洞穴深处的黑雾突然翻涌，男子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
他的双眼泛着血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洛清瑶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轮回记忆在识海翻涌，本命精血虽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这一次，她不会再输。
玄铁剑与黑雾相撞的声响，混着男子的狞笑，在洞穴中回荡。
而洞外的天光，正随着最后一丝夕阳的沉落，彻底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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