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岩壁渗出的冷汗般的水珠正顺着洛清瑶后颈往下淌。
她望着那道从黑雾里站直的身影，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拽着玉玑子狂奔时撞在岩壁上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
清瑶。玄灵子的声音突然压在她耳畔。
他不知何时又退到了她身侧，暗金纹路从袖口爬到手背，在幽蓝鬼火里像活过来的灵蛇。
她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比自己还急，灵力屏障碎裂时震伤的经脉正透过接触的皮肤传来灼热的温度。
黑暗身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青灰腐肉下露出白骨，左眼窝嵌着颗幽蓝宝珠，正是古籍里记载的煞主眼。
它咧开嘴，腐肉裂开的声响像老木门轴，你们用叛徒的命开了门，倒也算贴心。它的声音混着十几种男女老少的音调，在洞穴里撞出回音，本主沉睡千年，正缺几个新鲜魂灵当醒酒汤。
洛清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血月玉牌在她袖中发烫，烫得皮肤发红——前世作为炼丹师时，她曾在古卷里见过这种邪物：幽冥教初代教主为求长生，将魂魄封入煞主眼中，借怨气维持不灭之身。
而血月玉牌是开启封印的钥匙，李云飞那声替我打开最后一道门，原是要他们当这邪物的引路人。
退到我身后。玄灵子突然拽了她手腕。
他暗金灵力如潮水般漫过地面，在四人脚下织出光网。
沈青梧的剑嗡地轻鸣，染血的剑穗扫过洛清瑶手背，是他在传递暗号——他要从左侧突袭。
玉玑子的手指在腰间药囊上快速点过，洛清瑶闻到了清苦的薄荷香，那是他用伤药强行提气的味道。
玄灵子！她抓住他欲结印的手，你灵力只剩三成。他的掌心全是汗，可指节硬得像铁，我是掌门。他重复着前半句的话，眼尾暗金纹路亮得刺眼，你带玉玑子先走，我和青梧拖住它。
话音未落，煞主眼已抬起骨爪。
黑雾如活物般窜出，撞碎玄灵子的光网。
沈青梧的剑率先迎上，金铁相击的爆响震得玉玑子踉跄，洛清瑶眼尖看见他胸前渗出的血——方才他用身体替她挡落石时，伤口根本没愈合。
首徒！玉玑子突然将半瓶药粉塞进她手里，这是破邪散，撒在它左眼！他的指尖还沾着褐色药渍，是方才匆忙调配时蹭上的。
洛清瑶这才注意到他的唇白得透明，额角汗湿的碎发下，青筋正突突跳动——强行提气的伤药在透支他的生机。
青梧！玄灵子低喝一声。
沈青梧的剑势骤然变急，剑锋挑向煞主眼右肩，逼得它偏头。
洛清瑶趁机拽着玉玑子滚进石缝，玄灵子的暗金灵力如影随形罩住两人。
她能听见身后玄灵子灵力枯竭的闷哼，能听见沈青梧每一剑刺出时的喘息，能听见玉玑子在她耳边急促的往左、再往左——那是他在记忆里的洞穴结构图上找生路。
小药童，撑住。洛清瑶将破邪散塞进他掌心，等会我引它注意，你找准机会撒。玉玑子抬头看她，眼底的灼热让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孩子蹲在药堂角落，抱着本残破古籍说我要找出让枯木回春的丹方。
此刻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还有她左眼那颗朱砂痣，首徒，你答应过要教我炼九转还魂丹的。
洛清瑶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摸出腰间的凤凰羽符——那是玄灵子用自己本命灵羽所制，说是紧要关头能护你周全。
此刻她将符咒拍在玉玑子后心，拿好破邪散，我数到三。
一。她踏出石缝，血月玉牌的红芒从袖中窜出，在洞顶投下妖异血影。
二。玄灵子的灵力屏障在她身侧炸开，替她挡下骨爪扫来的黑雾。
三！玉玑子从石缝跃出，苍白的脸因用力而涨红。
他扬手撒出药粉，破邪散的苦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煞主眼发出刺耳的尖啸，左眼的幽蓝宝珠瞬间暗了三分。
洛清瑶趁机捏碎掌心的聚灵诀。
前世炼丹时，她曾用同样的手法引动天地灵气——此刻那些游离的灵力如利箭般扎进煞主眼体内。
它的腐肉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更森白的骨茬，你们...以为能杀了本主？它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这具躯体不过是分身，真正的
住口！玄灵子的暗金灵力凝成利剑，穿透它的胸口。
沈青梧的剑紧随其后，从另一侧刺穿它的脊椎。
洛清瑶咬破舌尖，本命精血混着灵力喷在血月玉牌上——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杀招，用玉牌的力量反噬邪物。
红光与幽蓝在洞穴中央相撞。
洛清瑶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时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
她勉强撑起身子，看见玄灵子单膝跪地，暗金纹路褪得只剩手腕处一线；沈青梧的剑插在地上，人已经昏过去，额角的血正滴在剑穗上；玉玑子蜷在石缝里，手里还攥着空药瓶，睫毛上挂着汗珠。
煞主眼的身影正在消散。
腐肉与黑雾被红光吞噬，最后只剩下那颗幽蓝宝珠掉在地上，滚到洛清瑶脚边。
她弯腰捡起，宝珠里还残留着邪物的嘶吼：你们毁了分身...本体很快就会来找你们...整个玄灵宗...都要给本主陪葬...
清瑶。玄灵子的手覆上她手背。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显然是强行催发灵力导致的反噬。
洛清瑶抬头看他，发现他左眼尾的暗金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那是他作为神族后裔的力量，此刻怕是耗尽了。
洞穴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山风从断崖方向灌进来，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
洛清瑶刚要开口，远处却传来异响——像是无数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混着低低的呜咽，从洞穴深处更幽远的地方传来。
玄灵子的手微微一紧。
他和洛清瑶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情绪：那声音比方才的煞主眼更沉，更冷，像极了某种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被惊醒时的哈欠。
玉玑子不知何时醒了。
他望着洞穴深处，声音发颤：首徒...那声音...像不像古籍里说的...幽冥教的镇教邪阵？
洛清瑶将幽蓝宝珠攥进掌心。
宝珠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脉，让她想起邪物最后那句话。
她转头看向玄灵子，他的暗金纹路正在缓缓浮现——这次更淡，却多了几分坚定。
回宗门。她轻声说，该把所有的古卷都翻出来了。
山风卷着远处的铁链声灌进洞穴，在众人耳边撞出回响。
洛清瑶扶着玄灵子站起身，沈青梧被玉玑子搀着，四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老长。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洞穴最深处，黑暗中亮起了更多幽蓝的光，像无数双眼睛，正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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