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汉把车门拍的啪啪响，死声死气道：“兆哥，在不在里面？”
车门哗啦拉开，常笑下车，兆迁也接着下车。
常笑装作小弟的样子，忙给兆迁打伞。
雨伞下的兆迁摆弄着摘去手铐的双手，气啾啾地冲两条大汉道：“你们嚷什么嚷，我这不下来了吗？宴青经理在不在里面？”
大汉眉飞色舞地道：“宴青经理就在里面，里面没人比他赌的更疯狂了，老是输，老是下注，还行若无事，把一些人的眼都看的霎霎的。”
兆迁边走边道：“我们几个这就也霎霎眼去。”
在两条大汉引领下，几人没交门票钱就进入了斗鸡场。
斗鸡场内掌声正起，如天上炸雷轰轰作响，因为争斗的两只鸡胜负已分，鼓掌的当然是赢钱的赌客。
宴青没鼓掌。
他又一次输钱，偏还发不得脾气。
愿赌服输能怪谁？
常笑一双炯炯有神的锐目，威严棱棱地迅速逡巡了场里一遭，且对兆迁侧目，示意他找出宴青。
兆迁当即眼神朝着左前方一瞥，就见一人垂头在点着手中一沓发出炫目光芒的佰圆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赢了钱，实则他是输了钱，正准备再次上钱下注，他就是宴青，他的脸也青着，不知是不是输钱气恼所至。
几乎同瞬间，曾因青天水利工程公司拖欠民工工资事情而与宴青打过交道的李瑞也认出了宴青。
这时候又有雄赳赳、气昂昂的两只鸡摆好了阵势，两只鸡之间的一场争斗已难免。
警察与罪犯之间的争斗呢？
场里的百来人一窝蜂般拥到两只鸡前面，观望来回，以断定哪只鸡的胜算更大一些，一时有些惊心的乱，商议声、数钱声、鸡鸣声混合在一起，那是一个当仁不让的乱糟糟。
人群陡地散开。
两只鸡争斗起。
警察行动亦起，常笑在兆迁眼神的指引下，也注意到了宴青，立时与许帆交流一个眼神，趁乱到了宴青身后，哪容分说扒拉开他身旁瞧得正起劲的两个赌徒，在常笑一个漂亮的锁喉势子里把宴青按倒在地，许帆更是利落，但见白光耀眼，手铐已铐住宴青双手，顺势把他也拽了起来。
宴青目瞪口呆。
赌徒们也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
常笑拔出手枪，举起人民警察证，游目如电看着场中：“警察，请大家保持安静，呆在原地不要动。”
许帆、旭敏等人也快速散开，持枪把住场中要害处。
警察的到来使场中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两只鸡还搏杀不已，人人感到危机四伏。
宴青觉得背上好像有柄刀划过，惊恐地道：“警官，你们为什么抓我？”
常笑眼神厉烈：“宴老板，你就别鸡脚神戴眼镜，假装正神了，自己想想吧！”
宴青此时发现了常笑身旁站立的兆迁，他正低了头不敢瞧视宴青，心窝子立时像是被踹了一脚，顿时明白了。
兆迁依旧低头，心里如芒刺在身，很不好受，毕竟出卖朋友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宴青惨然一笑，恚怒地朝兆迁道：“你兆迁出卖我，我看不起你这种人。”
常笑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明白为什么抓你了。”
宴青苦笑道：“我真不该在我市黄河防汛抢险形势这么严峻的情形下，从兆迁手里买下那批黄河防汛物资。可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是附庸风雅的文士，我是个唯利益必争的商人，有利可图的买卖一定会做，所以兆迁和楚八隶让我派车去拉他们偷盗的黄河防汛物资时，我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的担心，很担心，可恰恰公司需要一宗这样的物资，又赶上暴雨连连数日，根本进不来货物，才没有向躲瘟神一样，躲开这盗窃来的黄河防汛物资。”
常笑目光深邃：“买卖之时，你就确认了这是批偷盗的黄河防汛物资？”
宴青冷冷地笑了：“我和兆迁、楚八隶不是一天认识了，我知道两人的底细，所以我很清楚这批黄河防汛物资的来源。”
在此时，斗鸡场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和刹车声，数十名警察哗然下车来，持枪急冲入斗鸡场里面。
场里的局面早就被控制，没有人敢反抗，看着又来了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就更没人敢反抗了。
宴青眼神凄楚地流转一下，他抬首看了一眼阴霾密布的飘着大雨的天色，他这样望天色时，眼色不是一般用情，是相当用情，还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这也许是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罪行，公司偷税漏税、贿赂步副市长、违法收购黄河防汛物资、开设斗鸡场，哪一样不够他关上个几年半载？要想此后再这么自由地抬首望天，恐怕只能在高墙里面张望了。
自由。
他素来向往自由却即将失去自由，这没有自由的日子是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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