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照的手机贴在耳边，卓正轩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清照，回来。”
她的指尖在手机壳边缘无意识摩挲，那是去年何姨用碎玉片给她粘的梅花纹路，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
“爸，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折的脆响，卓正轩的呼吸声突然重了：“半小时前，花旗银行冻结了我们在海外的六个账户，汇丰、瑞银跟着发了撤资通知。更麻烦的是——”他顿了顿，背景里隐约有员工的惊呼，“有人往证监局寄了匿名信，说我们财务造假、挪用公款。现在股市跌了23个点，合作方的律师函正往公司飞。”
卓清照的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谢飞眼疾手快托住，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手背传来。
她抬头看他，月光在他下颌线投下阴影，眉峰紧拧成刀，分明在压抑什么。
“我现在就回去。”卓清照把手机按在胸口，声音发颤，“爸，你别急，我们马上到。”
谢飞已经拽着她往巷口走，夜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外套，露出腰侧那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她挡刀留下的。
“清照，你先告诉我，最近卓氏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块，“尤其是...和古武界有关联的。”
卓清照被他半推着坐进出租车，后车门关上时，她看见厂房废墟里那把青铜剑还躺在原地，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上周董事会投票罢免了市场部总监赵刚，他跟着我爸干了十年，被查出吃回扣。”她攥紧安全带，指节发白，“当时他跪在会议室说要报复，可我以为...以为只是气话。”
谢飞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喉结滚动了一下。
隐世门的人刚炸成黑烟，卓氏就出状况，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青囊针袋，针尾的红绳被体温焐得温热——老军医临终前说“九针定生死，更能查因果”，或许该用针术查查卓氏的账。
出租车停在卓氏大厦前。
玻璃幕墙映着午夜的街灯，却掩不住楼内透出的慌乱——二十三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亮如白昼，楼下保安正拦着举摄像机的记者，前台小妹攥着对讲机的手在抖，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纸箱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早说这公司要完！”
卓清照刚跨进旋转门，行政总监王姐就冲过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鼓：“卓总在顶楼会议室，财务总监张叔被经侦带走了！”她眼眶发红，“刚才有警察来，说要配合调查，张叔走的时候...直喊冤枉。”
谢飞的瞳孔微缩。
张立山是卓正轩的发小，当年卓氏刚起步时，他睡在仓库里管账，不可能监守自盗。
这是要斩断卓氏的左膀右臂。
顶楼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卓正轩的声音从里面炸出来：“把第三季度的审计报告调出来！什么？服务器被黑了？”
谢飞推开门，正看见卓正轩站在落地窗前，衬衫领口大敞，领带歪在锁骨处。
他手里攥着iPad，屏幕上是不断跳动的绿色K线图，像一把刀在割他的肉。
听见动静，卓正轩猛地转头，眼底红血丝盘成网：“清照，你来得正好！”他冲过来抓住女儿的手，“刚才律师说，要是明天中午前拿不出资金流水证明，银行就要申请财产保全——”
“爸，先坐。”卓清照反握住他的手，声音稳得像定海神针，“谢飞在，我们一起查。”
卓正轩这才注意到谢飞，眉峰跳了跳。
三年前退婚时他说“谢家小子没出息”，此刻却盯着谢飞泛着冷光的眼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边境见过的兵王——那种能把生死踩在脚下的狠劲，又回来了。
“财务总监被带走前，把加密U盘塞给了我。”卓正轩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U盘，“张叔说，这三年的账都在里面，他说...说有人动了手脚。”
谢飞接过U盘插进会议室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卓清照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我记得张叔有个习惯，每笔异常支出都会标红。”
屏幕亮了。
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果然有几行刺眼的红色：去年十二月，三笔总计八千万的“设备采购款”汇往同一家空壳公司；今年三月，两笔“海外投资”的收款方注册地址是间废弃仓库；最下面一行，是三天前刚转走的五千万，备注栏写着“员工福利”，可谢飞记得卓清照说过，这个月员工奖金还没发。
“这些账户都在开曼群岛注册。”卓清照指着屏幕，声音发紧，“我让人查过，和赵刚前妻的弟弟有过资金往来。”
谢飞的指尖停在“员工福利”那行，突然抬头：“王姐，去把最近三个月的工资单拿来。”
王姐小跑着回来，递上一沓文件。
谢飞快速翻页，在研发部那页顿住：“这个季度的奖金名单，怎么少了陈工、李工、周工？”他指着三个名字，“这三个是卓氏核心技术团队的，上个月刚拿了专利奖。”
王姐凑过来看，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张总监亲自说要给他们发双倍奖金的，我还记在备忘录里——”她翻出手机，“看，3号早上十点的提醒：‘研发三部奖金，陈××8万，李××8万...’”
谢飞把工资单和备忘录对比，瞳孔骤缩。
打印出来的工资单上，这三个名字被替换成了三个陌生的人名，连银行账号都改了。
“有人黑了财务系统，替换了转账信息。”他敲了敲键盘，“这些假账号...和之前那几笔异常支出是同一家开户行。”
卓正轩的背重重撞在椅背上，额头沁出冷汗：“所以匿名信里说的‘挪用公款’，其实是有人把真账改成了假账？”
“是。”谢飞把U盘拔出来攥在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生疼，“对方在布局，先制造财务漏洞，再举报，逼得合作方撤资、银行冻结账户。等卓氏资金链断了，他们就能低价收购。”
卓清照突然按住太阳穴，指甲几乎掐进皮肤：“何姨...何姨上周打扫我书房时，说看见我电脑屏幕亮着，有个陌生账号在登录。我当时以为是系统提醒，没在意。”她猛地抬头，“可能那个账号就是...就是用来改账的！”
谢飞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他托在警局的老战友发来的消息：“查到你说的IP了，登录记录显示，最近三个月有二十三次异常登录卓氏财务系统的记录，最后一次是今晚八点十七分。”
“清照，联系技术部，封了所有端口。”谢飞把手机递给她，转身对卓正轩道，“爸，让人把这三年的合同原件、银行回单都调出来，我要比对。”
卓正轩猛地站起身，西装裤线都皱了：“我这就去资料室！”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谢飞的眼神多了几分滚烫的东西，“小谢，辛苦你了。”
谢飞没说话，低头继续翻账。
卓清照打完电话回来，指尖还在抖：“技术部说，那个登录账号用了最高级的加密，他们破不开。不过...我让周警官帮忙查了资金流向。”她点开手机里的邮件，“刚才收到反馈，那些异常转账最后都汇到了一个叫‘恒通贸易’的公司，而恒通的法人...是赵刚的外甥。”
谢飞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
赵刚，那个被罢免的市场部总监，那个跪在会议室说“我会让你们后悔”的男人。
可他只是个普通商人，怎么会懂黑进财务系统？
怎么会知道卓氏海外账户的信息？
“叮——”
卓清照的手机又响了，是周警官发来的语音：“卓小姐，我们顺着资金链往上查，发现恒通贸易的幕后控股人用了匿名信托。不过...”他的声音突然低了，“技术科在清除日志时，发现有个名字在交易备注里反复出现——林。”
谢飞的手指猛地收紧，青铜剑上云纹的触感突然浮现在掌心。
林浩，隐世门大长老的徒弟，刚才炸成黑烟前说的“隐世门里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原来早就和赵刚勾结？
卓清照抬头看他，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他咳着血说“清照，等我好起来”，而她却签了退婚书。
此刻他坐在堆满文件的会议桌前，眉峰紧拧，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这次，换她站在他身后了。
“谢飞。”她轻声说，“不管幕后是谁，我们一起查。”
谢飞转头看她，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响。
他伸手把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耳垂：“清照，这次换我护着你。”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凌晨两点。
谢飞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老战友的新消息：“查到了，那个加密账号的关联人...可能和隐世门有关。需要我调档案吗？”
谢飞的拇指悬在“回复”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卓清照凑过来看，刚要说话，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炸开。
卓正轩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瞬间煞白：“什么？证监局说明天要进驻调查？”他捂住话筒看向谢飞，“他们说...掌握了卓氏挪用公款的‘铁证’。”
谢飞站起身，青囊针袋在口袋里硌着大腿。
他摸出一根金针，在指尖转了个圈——看来，该用古医术查查那些“铁证”的真假了。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