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是被窗台上的麻雀叫醒的。
晨光透过褪色的蓝布窗帘漏进来,在卓清照搭在椅背上的米色针织衫上染了层金。
他侧头看她,她蜷在窄小的单人床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手机屏还亮着——凌晨三点十七分,她给周警官回了条消息:注意隐蔽,勿打草惊蛇。
胃里有股暖融融的热意,是昨晚那碗粥的余温。
谢飞轻手轻脚爬起来,刚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青囊针袋,卓清照就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腕:再睡会儿...
他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我去给老吴打电话。
卓清照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蜷了蜷,松开了。
老吴的电话响到第三声才接,背景音是油锅里滋啦作响的油条。谢兄弟?带着炸物香气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您这大早的,莫不是又要我去翻哪个老狐狸的底?
林浩。谢飞单脚踩在窗台上,望着楼下卖豆浆的阿婆支起摊子,三天后他约我决战,但我要先拆了他的爪牙。
电话那头的油声突然停了。林浩?
隐世门那个?老吴压低声音,成,我这就去调他最近的行车记录。
不过先说好,那小子精得很,您得给我个由头——
卓氏集团二十年前的旧账。谢飞摸出根烟,又想起卓清照讨厌烟味,捏碎在掌心,他最近总往城郊废弃工厂跑,你盯着。
挂了电话,谢飞转身就撞进卓清照怀里。
她披了他的旧军大衣,发顶还翘着根呆毛:我去警局找老陈。
查你母亲的案子?谢飞伸手压平她翘起的头发,周警官说当年的尸检报告被改过三次。
卓清照点头,军大衣的毛领扫过他下巴:老陈是当年的实习法医,他说还记得些细节。她低头整理袖扣,金属扣在晨光里闪了闪,昨晚我翻到何姨的日记本,一九九九年七月十五,她写夫人又咳血了,药罐里的参须少了半把。
谢飞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记得卓清照母亲去世那晚,卓家上下都在说夫人是染了肺病,可当时他用内劲探过卓母的脉——分明是慢性中毒。
我十二点前回来。卓清照踮脚亲了亲他下巴,等我带好消息。
阁楼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后,谢飞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他摸出青囊针袋,九枚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七年前老军医临终前塞给他时那样。
那时老军医说:小谢啊,这针能活人,也能杀人,但你要记住......
要护着该护的人。谢飞对着针袋轻声说。
上午十点,谢飞在巷口的豆浆摊等到了老吴。
老吴的黑伞压得低低的,伞骨下露出半张被墨镜遮住的脸:跟我来。
他们钻进老吴的破捷达,后车厢堆着半箱油条——老吴的情报站就藏在炸油条的铺子底下。林浩这月往城郊跑了七趟。老吴点开平板,卫星地图上标着七个红点,最后一次是前天凌晨两点,跟他一起进去的,是卓氏集团采购部的王经理。
谢飞的手指在平板上顿住。
王经理?
他记得卓清照说过,三个月前采购部贪了三百万,是她连夜查账揪出来的。王经理不是被开除了?
开除?老吴嗤笑一声,调出银行流水,他账户每月十五号进账二十万,打款方是浩宇贸易——林浩的公司。
谢飞的瞳孔缩了缩。
浩宇贸易,他在卓氏集团的对手名单里见过。工厂里有什么?
不清楚。老吴把平板转向谢飞,卫星图只能拍到外围,里面有信号屏蔽。
不过......他摸出个纽扣大小的东西,我托人搞了个微型摄像头,您今晚去探探?
谢飞捏起摄像头,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今晚。他说,清照去警局了,我得在她回来前搞定。
老吴突然拍了拍他肩膀:谢兄弟,那林浩练的是隐世门的断骨手,您......
我九脉齐通。谢飞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脉络,太初诀早就解了封印。
老吴的墨镜滑下半寸,露出震惊的眼:九脉......齐通?
那您现在......
能接他三招。谢飞扣好领口,但我要的不是接招。
下午三点,卓清照推开警局法医室的门时,老陈正对着显微镜皱眉。卓小姐。他摘下老花镜,推过来一沓泛黄的纸,这是当年的原始尸检记录,被压在档案库最底层。
卓清照的手指在纸页上发抖。
第一页写着死者卓云舒,肺部纤维化程度30%,胃黏膜大面积灼伤——可对外公布的报告里,纤维化程度是80%,胃黏膜无异常。
灼伤是因为长期服用含乌头碱的药物。老陈指着显微镜,我重新化验了当年的组织样本,里面有微量乌头碱残留。他推了推眼镜,卓夫人的肺病,怕不是病,是有人用慢性毒药,把她的肺一点一点烧穿了。
卓清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何姨日记本里的另一句话:夫人总说药苦,可何姨喂药时,她从来没皱过眉。原来不是不苦,是她太信任身边人,连被下毒都以为是治病的药。
我要这些报告的复印件。她的声音发颤,还有......
我已经联系了省厅的痕检专家。老陈把U盘塞进她手里,当年的药罐还在卓家老宅仓库,明天就能做成分分析。
卓清照攥紧U盘,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马克杯。
褐色的咖啡在地面晕开,像极了当年卓母咳在她裙角的血。
傍晚六点,谢飞蹲在废弃工厂外的荒草里,老吴缩在他旁边啃冷掉的油条。三点钟有辆厢式货车开进去,现在还没出来。老吴抹了抹嘴,我数过,门口有四个保镖,都带着家伙。
谢飞望着工厂生锈的铁门。
铁门上方的监控转了个方向,他立刻低头——那是他上午让老吴黑掉的,现在突然恢复,说明里面有人发现了异常。
计划变了。他摸出微型摄像头,你在外面守着,我从通风管进。
老吴刚要说话,谢飞已经猫着腰钻进了灌木丛。
工厂后墙的通风管有半人高,他踩着凸起的砖缝爬上去,金属管壁硌得膝盖生疼。
三年前在边境,他爬过比这更陡的悬崖,那时怀里还抱着中弹的战友。
通风管里有股霉味,混着淡淡的火药味。
谢飞的鼻子动了动——是硝化甘油。
林浩在转移武器?
卓清照说的没错。
他顺着管道往前爬,直到看见下方的空隙。
往下一看,整间工厂堆满了木箱,箱盖上印着工业原料,但有个箱子没封严,露出半截枪管。
谢飞摸出手机拍照,镜头刚对准箱子,就听见金属碰撞声。
他迅速缩回管道,就见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正是林浩。
林浩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手里转着把银色手枪:王经理那边怎么样了?
卓氏的采购合同已经改了,下批钢材会掺次货。手下低头道,不过卓清照最近查账查得严......
她查她的。林浩的枪口敲了敲木箱,等谢飞死在工厂,卓氏就是盘散沙。
到时候......他突然抬头,目光直勾勾盯着通风管,谁在上面?
谢飞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浩的内劲外放了?
他能感觉到气流的波动。
没时间了,他迅速收起手机,顺着管道往回爬。
追!林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通风管里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谢飞咬着牙加快速度。
金属管壁被撞得哐哐响,他能听见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终于爬到出口,他纵身跃下,落地时滚了两圈,撞翻了个油桶。
在这儿!
手电筒的光束如蛛网般罩过来,谢飞反手摸出后腰的军刺。
老吴从暗处冲出来,扔出个烟雾弹:往东边跑!
两人在木箱间穿梭,子弹擦着谢飞的耳朵飞过。
他拽着老吴钻进货物堆,身后传来林浩的冷笑:谢飞,你以为能跑掉?
谢飞的军刺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回头瞥了眼追上来的人影,喉结滚动——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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