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的军刺划破最后一道铁丝网时，老吴的喘息声几乎要撞破耳膜。
两人猫着腰冲进巷口的铁皮棚子，身后的脚步声终于被夜雨浇散。
他们没跟上来。老吴背贴着生锈的铁皮，掏出皱巴巴的帕子擦脸，手还在抖。
帕子上沾着血——刚才翻墙时他胳膊蹭在碎玻璃上，谢飞给他按了十分钟止血，此刻血渍已经渗成暗褐的花。
谢飞扯下领口的湿毛巾，指腹抹过眉骨的冷汗。
工厂通风管里那股硝化甘油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林浩抬头时眼里的冷光像淬了冰的刀尖。
他摸出藏在鞋底的微型摄像头，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证据在这。
老吴的手抖得更厉害，接过时差点摔了：林浩那孙子...卓小姐说他在卓氏安了内鬼，我还当是商业竞争，谁能想到
他要的不是卓氏。谢飞蹲下来，用军刺挑开裤腿。
膝盖上的擦伤还在渗血，是爬通风管时被金属棱划的，三年前我替清照耗损内力，卓家退婚那天，林浩在台下笑出了声。他喉结滚动，指腹碾过伤口，那时候他就等着这一天。
铁皮棚外传来汽车鸣笛。
谢飞猛地抬头，军刺已经抵在掌心。
直到看见那辆银灰色的奥迪拐进巷子，他才松了手——卓清照的车。
车门推开的瞬间，雨水裹着冷香涌进来。
卓清照撑着黑伞，米色风衣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
她先看向谢飞的腿，目光顿了顿，才转向老吴：警局调了林浩近半年的资金流水，他名下有三家空壳公司，账户往东南亚转过七笔大额美金。
军火。谢飞接过纸袋，抽出里面的银行对账单。
纸张被雨水浸得发软，他却看得极快，工厂里的硝化甘油，掺次货的钢材，都是为了给那些公司打掩护。
卓清照的指尖抵着眉心，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我爸联系了省商会的周叔，他说林浩上周见了个戴金丝眼镜的外国人，操着俄语口音。她忽然抬头，眼尾泛红，谢飞，他不是要搞垮卓氏，他是要...
要让卓氏变成他的武器库。谢飞合上文件，指节捏得发白。
三年前在边境，他见过毒枭用这种手法——表面是正经公司，底下全是见不得光的交易。
那时他抱着战友在雨林里跑了三天三夜，现在他怀里要护的，是卓清照的整个世界。
老吴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
卓总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联系了市刑警队的陈队，明早就能调人盯林浩的别墅。他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亮着未读短信，陈队说林浩上个月刚买了辆防弹车，看来是早有准备。
准备越足，塌得越狠。谢飞站起来，伤口扯得他皱眉，却笑得像把开了刃的刀，清照，你继续跟警方对接，老吴整理工厂的证据链，我去弄点东西。他摸了摸后腰的军刺，林浩不是爱用枪吗？
我让他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武器。
卓清照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浸在冰里，却握得极紧：你要去哪？
黑市。谢飞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伞沿滴在两人脚边，三年前我救你时用的九针，需要百年野山参做药引。他指腹蹭过她发顶，等解决了林浩，我要给你把当年耗损的元气补回来。
卓清照的睫毛颤了颤，松开手时，掌心多了块温热的玉牌——是谢飞贴身戴的平安扣。带着。他转身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老吴看着卓清照攥紧玉牌的手，突然说：卓小姐，你手机刚才一直在震。
卓清照这才发现，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得发烫。
解锁后，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何姨的事，找小张。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时间是十分钟前。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
何姨是卓家的保姆，母亲去世后一直照顾她，直到半年前被辞退。
但母亲的死因...卓清照闭了闭眼，指尖在小张两个字上反复摩挲。
小张是何姨的远房侄子，在卓家做过两年杂工，被辞退时闹得很凶。
我去见小张。卓清照把手机塞进老吴手里，帮我盯着谢飞，他腿伤没好。
卓小姐！老吴喊了一半，她已经冲进雨里。
小张住在城北的老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卓清照扶着发霉的墙往上走，第七层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张哥？她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有股陈年老烟味。
小张坐在破沙发上，脚边堆着啤酒罐，抬头时眼里全是红血丝：卓小姐？他站起来，又踉跄着坐下，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有人说你知道何姨的事。卓清照没动，盯着他发抖的手，我妈...当年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小张突然哭了。
他的哭声像破风箱，混着啤酒罐被踢倒的哐当声：何姨不是好人！
她...她给夫人熬的补汤里，放了马钱子！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帮她买的药材，她说是治风湿的，后来夫人喝了汤就...就口吐白沫...
卓清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亲去世那天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跪在病床前，母亲攥着她的手说照照，要乖，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原来那不是临终的温柔，是中毒后的回光返照。
为什么现在说？她的声音在抖，何姨给了你什么？
她没给！小张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几，半年前她让我去仓库搬东西，我看见她藏了把枪！
卓小姐，我真的怕了...那天匿名短信是我发的，我不敢用自己手机...
咔嗒。
金属碰撞声从门外传来。
卓清照的后颈突然冒起寒意。
她拽着小张躲到沙发后，就听见门锁被撬动的声音。
小张的牙齿磕得咯咯响：他们...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嘘。卓清照摸出手机，拇指按在紧急拨号键上。
门被撞开的瞬间，她看见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进来，为首的那个，腕子上有条蜈蚣似的伤疤——是林浩手下的刘三，上周在卓氏楼下堵过她。
刘三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最后落在沙发后凸起的影子上。
他咧嘴笑了，摸出腰间的枪：卓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卓清照攥紧手机。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小张的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角，汗湿的掌心烫得惊人。
跑。她突然推开小张，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向刘三。
玻璃碎裂声中，刘三的枪走了火，子弹擦着她的耳边打进墙里。
小张连滚带爬冲向窗户。
卓清照跟着扑过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雨还在下，楼下的路灯照出一片模糊的光。
她不知道谢飞在哪，不知道老吴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但她知道——
这一次，她不会再躲在别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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