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的摩托车碾过江边碎石路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放缓车速,余光扫过右侧废弃渔船的阴影——那里有若有若无的艾草味,是隐世门追踪者常用的熏香。
来得倒快。他低笑一声,油门猛地拧到底,黑色机车如离弦之箭扎进夜色。
二十分钟后,他停在卓家大宅后巷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三楼最东侧亮着灯的窗户。
那是卓正轩的书房,老人有深夜看账的习惯,窗台上摆着他亲手养的九里香,此刻正飘来若有若无的甜香。
谢飞摸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套戴上,指尖在墙面凸起的砖缝间一扣,整个人如壁虎般贴墙而上。
顶层监控的红光在他头顶扫过的瞬间,他精准地闪进爬满常春藤的气窗,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没惊动。
书房门虚掩着,争吵声顺着门缝钻出来。
老爷子,您何必硬撑?
清照那丫头被谢飞迷了心窍,可您该知道,卓氏要是没了我们这些老臣......男声带着讨好的谄媚,尾音却突然拔高,您当年能坐上家主之位,难道忘了是谁在董事会替您挡下那些刀子?
谢飞的脚步顿住。
这声音他熟——是卓氏集团财务总监赵刚,跟了卓正轩三十年的老臣。
前几日卓清照查账时发现的三笔异常转账,经手人正是赵刚。
够了!卓正轩的咳嗽声震得茶盏叮当响,当年若不是你私吞东南亚项目利润,清照她妈......话音戛然而止,只余下粗重的喘息。
谢飞的指节捏得发白。
卓清照后颈那道疤,是她七岁时替母亲试药留下的——当年卓夫人突发怪病,赵刚以海外特效药为由拖延治疗,等真正的药送到,卓夫人已病入膏肓。
他抬手推门。
吱呀声惊得赵刚猛地转身,后腰的枪套在西装下鼓起明显的轮廓。
谢飞盯着他颤抖的指尖,九道腕纹骤然发烫,内劲顺着经脉窜至掌心,空气里泛起细微的爆鸣声。
谢......谢先生?赵刚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您怎么...
赵总监这是要跟卓老谈什么?谢飞往前半步,皮鞋跟磕在地板上的脆响让赵刚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书桌上。
他扫过赵刚藏在身后的右手——指腹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是谈卓氏这三年来蒸发的七个亿,还是谈二十年前那瓶本该在三天内送到的特效药?
卓正轩猛地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小飞?
谢飞转头,看见老人眼眶通红。
卓清照总说爷爷最是威严,可此刻他分明看见老人手背的老年斑在发抖——那是卓夫人临终前,他攥着妻子的手不肯松开时,被护士掰开后留下的颤抖。
卓老,赵总监的账本,我让人从瑞士银行调来了。谢飞从怀里抽出一沓文件拍在桌上,封皮被夜露打湿,隐约能看见离岸账户流水几个字,您夫人当年的病历,还有东南亚项目的原始合同,都在里面。
赵刚突然扑向谢飞,右手从后腰抽出一把银色手枪。
但他的手腕刚抬到胸口,就被谢飞扣住脉门。
内劲如钢针般扎进他的经络,赵刚痛得跪坐在地,枪当啷掉在谢飞脚边。
清照查账那天,你让人在她咖啡里下了微量迷药。谢飞蹲下来,拇指压在赵刚腕间的太渊穴上,昨天你派去码头的人,穿的是三年前走私药材时那批越南货的胶鞋——鞋印我在仓库找到了。
赵刚的脸白得像张纸,额角的汗滴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你......你怎么......
因为有人要保卓氏。谢飞站起身,看向卓正轩,卓老,清照今晚在整理您夫人的旧物时,翻出了您藏在檀木匣里的股权转让书。
她让我带句话——当年您为了护着她妈,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到她名下,现在该拿回来用了。
卓正轩的手缓缓抚过桌上的文件,指腹擦过卓氏集团的烫金logo时,突然重重拍在桌面:好!
好!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下那道淡粉色的疤——那是卓夫人最后一次清醒时,用指甲抓出来的,明早十点的股东大会,我要亲自坐主位!
谢飞弯腰捡起枪,退出弹夹扔进垃圾桶,枪身则塞进赵刚怀里:赵总监,麻烦你明早陪卓老一起去。他指腹蹭过赵刚耳后新纹的青蛇刺青,隐世门的人最近在找能替他们洗钱的白手套,你这刺青......他们应该很眼熟。
赵刚的瞳孔剧烈收缩,终于瘫在地上,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
谢飞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掏出手机,卓清照的消息刚跳进来:爷爷睡了吗?他回了个安全,又补了句明天见。
离开卓家大宅时,后巷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
谢飞驻足抬头,月光被云层割成碎片,照见三楼窗台那盆九里香——原本开得正好的花,此刻全蔫了。
九脉发烫,果然有麻烦。他摸了摸发烫的手腕,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摩托车。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是隐世门特有的熏香。
他抬头望向对面楼顶,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闪过,留下半枚玉扳指——林越惯用的款式。
谢飞跨上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惊飞了枝头的夜鸟。
他望着手机里卓清照的消息,拇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按下语音键:清照,明天穿你妈留给你的那套墨绿套装。他顿了顿,低笑一声,当年你妈就是穿那身,在股东大会上替你爷爷挡下所有质疑的。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袖中十二枚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悠长而沉闷,像某种即将苏醒的巨兽在低吟。
而在卓家大宅外的街角,林越靠在黑色迈巴赫车门上,指尖夹着的雪茄明明灭灭。
他望着谢飞离去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愉悦的弧度:九脉全通的前兆,终于出现了。他摸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准备好急救箱——明天的股东大会,卓家那位老古董,可能需要有人送他最后一程。
云层彻底遮住了月亮,整座城市陷入更深的黑暗。
谢飞的摩托车灯划破夜色,朝着出租屋疾驰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卓家大宅三楼的书房里,赵刚正用颤抖的手捡起谢飞留下的文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里滑落——照片上,年轻的卓夫人抱着小清照,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眉眼与林越有七分相似。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隐世门的山门前,一盏青铜灯突然爆亮。
灯芯上跳动的火焰,是罕见的幽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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