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海无声待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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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过中天时,王三眼的东跨院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盯着李四膝盖上的泥印,喉间腥甜翻涌——那是陈牧踹翻火折子前,李四跪趴在地上磕头时蹭上的。

茶盏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案上,将新任总管推举书染成暗红。

周恒那老匹夫要加三成银钱?王三眼突然扯住李四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脖颈,他当老子是冤大头?

李四疼得眼泪直滚:王管事,那陈牧连咱们埋在柴房的油桶都翻出来了,现在火房上下只认他...要不咱们

住口!王三眼甩开他,踉跄着抓起墙角的火叉。

铁叉头还沾着今早翻烤兽肉的油垢,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盯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突然想起十年前刚进青霄宗时,也是这样的夜,他跪在火房外的雪地里,听着老管事骂杂役就是泥里的蛆。

老子从扫茅厕爬到副管事,凭的就是狠劲。王三眼把火叉往腰间一插,大步往外走,那小崽子以为耍点阴招就能骑到老子头上?

老子今天就拆了他的火房!

火房后墙的狗洞被陈牧用青砖封死了,王三眼踹得脚趾生疼,最后只能绕到正门。

门闩刚被他撞开,便见陈牧倚着炭炉站着,手里正翻一本《丹火配合要诀》,炉上的铜壶咕嘟冒着热气。

王副管事这是?陈牧合上书页,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算盘,子时三刻,火房早该歇了。

王三眼的火叉尖儿抖得厉害:你...你不过是个扫茅厕的!

也配管老子?他猛地扑过去,铁叉直刺陈牧心口——这一叉他练了三年,专挑杂役的软肋,从前有三个不服管的杂役,都被他挑断过手筋。

陈牧没动。

直到铁叉离他心口三寸时,才突然抬手扣住王三眼的手腕。

咔嚓一声。

王三眼的腕骨传来碎裂般的痛,火叉当啷落地。

他瞪圆了眼,这杂役的手劲怎么比筑基期弟子还大?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牧另一只手已按上他后颈,将他整个人掼在炭堆里。

你...你练了什么邪功?王三眼咳着炭灰抬头,看见陈牧眼里冷得像淬了冰,这才想起前两日有杂役说,陈牧半夜在柴房举石墩——他原以为是杂役偷懒找的借口,此刻才知那石墩足有八百斤。

邪功?陈牧蹲下来,指尖按在王三眼丹田处,你当年夺我娘的火灵根时,怎么不说邪功?

王三眼浑身剧震。

十年前那夜的血突然涌进记忆:他跟着刘长老截杀陈牧父母,刘长老挖走至尊骨时,他贪心地吸走了陈夫人火灵根里的余韵——这秘密他藏了十年,连最心腹的李四都不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发颤,后颈冷汗浸透了衣领。

陈牧没回答。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目标体内残存火灵根碎片,可吞噬。他闭目感受,果然有细若游丝的火属性能量从王三眼丹田溢出,顺着指尖钻进自己经脉。

王三眼突然惨叫起来。

他感觉丹田像被火蚁啃噬,那些他偷来的、炼化了十年的火灵之力正不受控制地流失。

等陈牧松开手时,他瘫在炭堆里像滩烂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明日卯时,去执事堂交辞呈。陈牧用脚把火叉踢到他手边,若敢拖延...他指腹划过王三眼喉结,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第二个阿狗。

王三眼抖如筛糠。

阿狗是前日被他派去放火的手下,此刻还在柴房躺着——陈牧说要留个活口,结果那活口被抬出去时,两条腿的筋全断了。

院外突然传来铜锣声。

陈牧侧耳听了听,是宗执事的巡查队来了。

他弯腰捡起火叉,在炭炉上烤了烤,火星溅在王三眼脸上,烫得他直缩脖子。

该迎客了。陈牧拍了拍衣裳,转身走向前院。

宗执事带着两名监察弟子跨进火房时,正见陈牧把一摞账册码得整整齐齐。

炭炉的光映在账册封皮上,火房月耗四个墨字方方正正。

陈杂役。宗执事抱臂站在门槛处,目光扫过重新刷过漆的供气管,季度检查。

陈牧躬身:大人请。他掀开桌布,露出下面的铜匣,这是近三月的柴炭出入账,每车炭的斤两都记了;供气记录在墙上——他抬手指向新钉的木牌,每日卯时、午时、戌时三次检查,管道温度、火焰颜色都标得清楚。

宗执事的目光顿在供气记录上。

从前火房的记录都是王三眼随便写的,不是正常就是良好,此刻木牌上却写着:卯时三刻,西管道温度偏低,加炭五斤;午时二刻,东管道焰色偏青,调风门半寸。

这是...宗执事伸手摸了摸木牌,上面的字迹是新刻的,还带着木茬。

火房新规。陈牧从案下抽出一卷纸,小子琢磨着,供火讲究精准,温度差半分,丹房炼丹就得多耗三成功力。

所以做了套《火房资源优化方案》,请大人过目。

宗执事展开纸卷,第一页就画着供气管道改良图,旁边用小字标着:若将直管道改为螺旋纹,火焰流动更匀,可省两成炭料。

他的眉毛渐渐挑高,翻到最后一页时,手指突然顿住——上面竟列着青霄宗近十年丹房丹成率与火房供火情况的对比表,数据详尽得惊人。

这些数据...你从哪儿弄的?宗执事抬头,目光灼灼。

陈牧笑了笑:丹房外的废丹炉旁有个土坑,杂役们倒废丹时,小子顺手记了。他没说的是,这些数据是他熬夜翻了三个月的丹房废料记录,又趁扫丹房时偷看了长老们的批注才整理出来的。

宗执事合上纸卷,目光扫过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炭堆,又看了看王三眼缩在炭堆里的狼狈模样,突然笑出声:好个陈杂役,比那些外门弟子还会打算盘。

系统戒在陈牧腕间震动。

他低头扫过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宗执事)修为:筑基二重,当前境界(练气五境)吞噬风险值78%,建议暂避。

陈牧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

宗执事腰间的玉牌泛着青光,那是内门执事的凭证——若能吞噬他的人脉,或许能更快接近长老殿。

但风险值78%...他想起韩信说过不可因小利失全局,便压下心头冲动,恭恭敬敬递上账册:请大人过目。

宗执事接过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火房十年前的旧账,末尾写着陈记炭行供炭叁车,字迹与陈牧的有三分相似。

这是?宗执事皱眉。

陈牧的呼吸微滞。

那是他父母在时,陈家炭行给青霄宗供炭的记录。

他前夜整理旧账时,特意把这页夹了进去——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去查十年前的旧档。

许是旧账没清干净。他垂眸,声音放软,大人若觉得碍事,小子明日就烧了。

宗执事盯着那页纸看了片刻,突然合上账册:留着吧,查旧账也是检查的一部分。他转身对监察弟子道:记下来,火房考核甲等。

陈牧心头一喜,却仍是躬身:谢大人。

火祭大典的事...宗执事走到门口又停住,主殿供火关系到宗运,你若能把火候控得跟丹房炼丹似的准...他拍了拍腰间玉牌,外门弟子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等宗执事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陈牧才松了口气。

他摸出怀里的系统戒,戒面突然泛起金光,韩信与白起的虚影同时浮现。

韩信执剑,白起握枪,两人的战魂在火房上空交叠,带起一阵风,将炭炉里的火星吹得四溅。

双战魂...陈牧喃喃,指尖抚过戒面,看来火祭大典,会很热闹。

夜深时,陈牧独自走到火房后巷。

墙角有块青石板,他蹲下来,用匕首撬起石板,下面露出个铁盒。

盒里躺着半块玉璜,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血——那是他从父母尸身上抢下来的,十年前的血,至今未干。

爹娘,他对着玉璜低声道,青霄宗的火,我快捂热了。

风突然卷起地上的炭灰,迷了他的眼。

等他眨开眼时,玉璜上的血痕似乎淡了些,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的苍澜二字——那是苍澜域的古篆,他从前在宗门禁地的石壁上见过。

陈牧将玉璜收进铁盒,重新埋好石板。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望着丹房方向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笑:火祭大典...或许能找到你们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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